“回来就好,活着回到琉毓国就好,哀家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烈儿你没忘记母后和回家的路就已足够了。”皇太后兀自重复着这几句话,把轩辕烈紧紧搂住,像是怕失去一件珍贵无比的无价宝。

这失而复得的儿子是她毕生所求,血染宫闱,从貌美如花到年老色衰的今日她经历了多少生死存亡的关头。想不到在步入晚年的期间儿子竟然会遭逢此劫,她万万料想不到。

轩辕烈也反手搂着皇太后,他们经历了太多的痛苦与磨难,仿若此时此刻对于他们来说是享受的时辰。

窦桑纯静立于轩辕烈身后,她不停擦拭着从眼眶内滚落的灼热泪珠子。心底的痛无法言说,现在轩辕烈回来了,可她永远失去的儿子将不再回来。

“小姐……小姐……你醒醒。”不等轩辕烈他们注意,倒地的窦桑纯身边传来碧桐急切的呼唤声。

他大步跑上前将窦桑纯打横抱起,她好轻,一年多没见似乎消瘦了不少。她有按时休息,注意膳食吗?轩辕烈一路狂奔,一面打量着抱在怀中晕厥的窦桑纯。

一身的冕服衬托出她逼人的英姿,这般巾帼不让须眉的窦桑纯轩辕烈倒是第一次见到。

在碧桐的带领下,轩辕烈把窦桑纯送到了轩辕翎以前居住的坤宁宫内。踏进熟悉的寝宫内,胸口涌上一阵酸涩。轩辕烈这才得知这是儿子的寝宫,显然窦桑纯还未从失去儿子的悲伤之中脱离出来。若然长此下去,身体会搞垮。

寝宫内只剩下了轩辕烈和窦桑纯,碧桐出去请御医。皇太后令魏公公搀扶着她回去了栖凤宫,杨天则守在坤宁宫外。

望着床榻上紧闭双目的窦桑纯,轩辕烈灼热、滚烫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大掌执起她的小手,另外空余的一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纯儿,我深知亏欠儿子和你的债一辈子都还不清。当我听到翎儿死亡的噩耗时,恨不得将轩辕卿千刀万剐,你知道吗?在南郡国的那段日子里我痛苦的不是失去你们,而是我根本想不起来你们是谁,我又是谁。每天活着的我犹如一具行尸走肉,表达出来的思想也不是出自内心,发自肺腑。”他的痛苦,他的思念,他的渴望在顷刻间汇成了千言万语。

御医进来替窦桑纯请脉时,看见轩辕烈整个人吓得趴在了地上不断发抖。

他想到自己在琉毓国是不存在之人,倒也不介意一干人等对他的初次印象。

“我是人不是鬼,答案可还满意?”他突然笑了起来,眼前这位悬壶济世的御医都将他视为洪水猛兽。

早早的时候绝杀听闻轩辕烈回来的消息,要不是碧桐告诉他,说雪姬一路也跟着来了。绝杀才躲避着不露面,而他的安全之地正是皇太后的寝宫内。

能让轩辕烈受到巫术的疾苦,想必背后的黑手想只手遮天,假若有更深入的阴谋也说不定,还未查证之前,什么都有可能。

御医替窦桑纯诊治完,碧桐跟着御医走出了坤宁宫给窦桑纯熬药。

待有他们出去后,轩辕烈端坐在床榻前细细看着闭眼躺着的窦桑纯。许久未见,她似乎变得坚强而刚硬。看来,儿子的死对她而言打击甚大。

“唔……”躺在床榻上的她轻微皱眉,呓语出声。转眼便醒了过来,当映入眼帘见到轩辕烈时,她的心无比的安定。

轩辕烈把她扶起,让她坐在床榻上靠着床头。“有很多话想问我对吗?”

窦桑纯轻点着头,“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对你说,阿烈为什么我们要分离那么久。六年前的事我都知道了,包括轩辕卿的真面目。我以为你当年是因为帝王面子而娶了我这个丞相之女,而我因赌气不嫁轩辕卿而嫁给了你。”自从知道过去的事之后,她对轩辕烈又多了一层认知。

料不到,他居然为了自己付出了这么多。

轩辕卿与他正好相反,他不愿意表达自己,却事事都以自己出发,着想。轩辕卿是喜欢说,做事情的时候却是带着目的,急功近利。

“阿烈,你为何迟迟未归?有件事我当不当问,你愿意实话告知我吗?”窦桑纯想到雪姬,想要轩辕烈自己亲口承认这件事的真实性。

他微微点头,“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纯儿你我经历了那么多,还有什么能打垮我们?”

就怕那个雪姬一下就会把她和轩辕烈给打垮,这些事她不敢多想,却又不得不问。

“雪姬,当真与你是一般关系吗?你若是不想回答,大可以选择拒绝。”想不到任何安慰的话,她选择暂时逃避。

轩辕烈想解释与雪姬之间的关系,他双手按在窦桑纯削瘦的双肩上。

“纯儿,无论是山河变迁,还是星转斗移,要记住我对你的爱始终不变。可有件事我想实话告诉你,雪姬与我之间的关心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所以我想过段时间我再与你细说可好?”轩辕烈的眼神专注而真诚,不像是为了开脱而说的谎言。

得到他的保证,窦桑纯自然是点头答应,欣然同意。

就在他们说话时,碧桐端着托盘走了坤宁宫内。轩辕烈从她手中接过汤药,屏退了碧桐的伺候。“你下去候着,这里有我就好。”

他还不习惯以“朕”自称,离开皇宫也有段时日有些事他一时三刻不是十分习惯。

窦桑纯伸手握住了轩辕烈的大掌,“阿烈,你为何不把六年前娶我的事详细告知我呢?如果一开始你我之间能坦白相处,就不会有今天的误会。你知道吗?这六年来翎儿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他在皇宫内除了我之外再也没有人能依靠。他那么小,却在自生自灭的环境下长大。辗转间又因你我的辛苦遭逢而迫使他小小年纪登上了九五之位。”

想到已故的儿子,窦桑纯有着说不完的悲痛。轩辕烈的大掌贴上她的脸颊,细细磨蹭着她柔嫩的面颊。

“纯儿,翎儿的死你我都不想。你要知道,这对于翎儿而言兴许也不是件坏事,他不喜欢皇宫,不喜欢明争暗斗。那么让他早日投胎转世,好过在我们身边受尽磨难。”他自然是心疼儿子的死,窦桑纯所言他心中一样痛苦不堪。

窦桑纯不知该再说些什么,轩辕烈端着汤药喂她一口一口喝下。

看着她用完汤药后,轩辕烈放下空碗。“你先歇下,我去看看母后,出去一年多她应该有很多话想要同我讲。”

明白轩辕烈的孝心,窦桑纯也不阻拦他的去向。

“去看看皇太后也好,顺便与她商量下登基的事,这个皇位是时候物归原主了。昭告天下琉毓国的君主尚在人间,此乃喜事一件,应当与民同庆。”她在轩辕烈的帮助下,躺了下来。

轩辕烈站在她床榻前,“此事交给我处理便好,你理应好好修养身子。”

说罢,他转身离去,那一瞬间,仿若从今往后不再回来。窦桑纯有些惧怕,却强压下心头的不安。他都回来了,没有道理会凭空消息,她暗笑自己的多虑。

走出坤宁宫后,轩辕烈前往皇太后所居住的栖凤宫内。

皇太后端坐在高座上,见到进来的是轩辕烈,便笑着扬起手掌朝轩辕烈招招手。“烈儿,快快上前一些让母后好好看看你。”

方才一眼不过是匆匆数眼,再加上窦桑纯在那个情形下晕厥,皇太后自当是没了与儿子好好叙旧的心情。

轩辕烈大步上前,他站在皇太后面前。“母后,有件事儿臣相同您商量。”事到如今不得不说了,只怕这个决定一旦下了,便没了反转的余地。

皇太后扬起眉,“烈儿刚回来就有事相同哀家商量,那么哀家更要听听到底是所谓何事了。”她心底涌上强烈的不安,生怕流言成真。

有了皇太后的肯定,轩辕烈开始说出自己的打算。皇太后听完后,气得手掌拍在了椅子的扶把上。“混账,你怎么能如此忘恩负义,不行,此事哀家是绝对不会答应你的。”

还未等到轩辕烈想再说下去时,外面传来的瓷器破碎声打断了母子俩的交谈。

“是桑纯来了吗?”皇太后满是不安的问向外头站着的窦桑纯。

她不过是想过来一趟听听轩辕烈到底想说什么,他居然会说出令她浑身打颤的混账胡话。

窦桑纯带着苍白的容颜,抬起沉重的脚步迈进了寝宫内。

“阿烈,你刚才说的话可当真?”她的眼眶里缀着泪珠子,五脏六腑绞成了一团。

付出惨痛代价,苦苦等待,甚至连儿子都失去了,好不容易流着泪,咬着牙苦撑到他回来的一朝,得到的回报居然是——“废后”两个字。

教她怎能不伤心,怎能不难过。

轩辕烈压制住心底似汹涌海浪的翻滚,对于窦桑纯流露出来的悲痛神情被他忽略掉。

“你没听错,我想娶雪姬为妻,她的身份比你高贵。千叶国的大公主——纳兰慈,这个身份足矣与你抗衡。”轩辕烈挺直背脊,眼里是残酷的冷光。

就在顷刻间,窦桑纯站在原地仿若天旋地转,万物倾倒,山崩地裂。

他回来告诉她的消息不是别的,竟是休妻,只因他爱上了雪姬。

“哈哈……啊哈哈……真是太可笑了,我窦桑纯的存在是天下间最大的笑话。轩辕烈,你想休妻可以,等我死了再说。”她的眼里在流泪,心里在滴血。

强硬的挺直背脊,想支撑下去,无奈双膝一软,她整个人歪歪斜斜的躺倒在了地上。好冷,好痛,浑身的寒意比死要来的难受。

轩辕烈对受不住刺激而昏倒在地的窦桑纯无动于衷,皇太后实在想不明白这儿子才回来又惹出来了这么大的动乱,意欲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