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指向了十二点,我恰好敲完了最后一个字。我收拾好手头的材料,准备下班回家。顺手扯下了办公桌上的台历,那台历上指示的时间是:2012年12月23日,农历冬月廿九,宜安葬、移柩、入殓。

我一般在这么晚的情况下,就会在办公室凑合一宿。但今天是我和女朋友贺天蓉认识三周年的特殊日子就鼓起勇气准备回家了,此刻,天蓉也许已经穿上了我为她专门购买的艳红色丝绸睡衣,半裸地躺在柔软的大**,那香艳的场景令人心驰神往。

于是,我不再犹豫,提着公文包走下了办公楼,叫醒了正在酣睡的保安。那保安眼睛都没睁,梦游般地给我开了门,就又回到传达室睡觉去了。而我走出大门,一边搓手,一边向我的二手捷达车走去。

现在想起来,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家,那么,我的生活还将继续平凡下去,在家洗衣做饭哄老婆,在单位上网聊天写材料,期待着家庭幸福美满,在煎熬中等待着仕途的毛毛雨。

可是,造物主总是喜欢捉弄人,就在我拉开车门的那一刹那,我的命运就已经改变了。

那天我照旧一边搓着手一边哈着白气,走向我的捷达车,照旧拉开车门坐进去,从车门的储物格里取出天蓉给我买的爱心手套,幸福地带上,然后打着火,踩下离合器,右脚正准备给油的时候,一个硬梆梆的东西顶在了我的后脑。

我顿时就僵住了。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以一个退转军人敏感的神经,我第一反应是,顶在我脑后的是一把枪。对方没有发出任何指令,甚至连一声叹息都没有发出,但这个时候我不敢装逼,乖乖地举起了双手。

我抬眼瞅了一下传达室,那保安睡的跟死猪似的,对他也就没有了任何指望。心里还猜测着到底可能是谁要这么对我。我一个小小的国企秘书,说白了就是写材料的,虽然服务的对象是董事长,但是涉密的事情我一概不知道,更不用说得罪什么人了。

至于什么贪污受贿之类的事,平日里除了抽几根来找领导的人的中华烟,好像也没有收受什么贿赂啊,我百思不得其解。就在我的大脑竭尽全力寻找一切可能的时候,后面的人下达了指令,只一个字:走!

我不敢怠慢,只好开车。尽管车内的空气非常凝重,我还是耐着性子一直开出了单位的大门,要知道我所工作的单位距离市区还是有一定距离的,那段路上,除了单行的路灯,周围都是农田和低矮的民房。

可能是夜深了,我开了好长时间也没有遇到一辆车,我平时看上去弱不禁风,但我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还是保持了一个退役军人的基本心理素质。而且,我在部队的时候是一个武警中队的指导员,做思想工作是我的拿手好戏,于是我决定对我身后的犯罪分子展开心理攻势。

其实,什么心理攻势都是扯淡的,关键是我在

这种完全静默的环境下,容易将隐藏在我内心深处的恐惧诱发出来,好歹得说点儿什么不是吗?我说:“大哥,咱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有什么话说出来,看兄弟能帮上点儿啥,犯不着这样不是吗?”

静默,毫无回应。

我还不想放弃,继续说:“谁都有老婆儿子,谁都有家庭对吧,想想你的老婆孩子,想想你白发苍苍的老妈妈,他们都期待你平安回家呢。”尽管我说的有点儿像交通安全宣传标语,但我想总应该有点儿效果的不是吗。

可是,仍然没有回音,静默,长时间的静默。

这家伙好像根本就没有回答我的意思,就根本不存在,或者干脆是个哑巴。可是那顶在我脑后的硬梆梆的东西却真实的存在着。于是,无边的恐惧像成群的尸蹩,慢慢地爬上了心头。

想想家里还有一位美娇娘在等着自己,我抖擞了一下精神,紧握方向盘,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强烈的好奇心使我对身后的威胁产生了未知的恐惧,但我仍然贼心不死地问一句:“哎,大哥,咱这到底是去哪儿啊?”

没想到我问出这么实际的问题,得到的竟然也是长时间的静默。

好吧,那就开吧,反正不能开回我家不是吗,任谁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不会把麻烦往家里带不是吗。管他呢,那就一直开吧,想这种煎熬总有爆发的那一刻,总不能绕地球一圈,这家伙都一声不吭吧。

车子匀速的向前行驶着,除了发动机的噪音,听不到任何声音,似乎我后面的这位有着强大的气场,一切众生都避开了他?在这静谧而诡异的夜晚,无论是谁遇到这样的事,心里总是有着不同寻常的忐忑吧,幸亏是我这种出身行伍又在官场上阅人无数的老油条,不然早被吓死了。

我生活的地方是一座资源型城市,而且我们当地人靠山吃山,都比较懒,别说半夜子时已过,即使是在夏天,九点一过那些大小商场也早就关门回家搂着老婆孩子亲热去了。更别说交警······

呃,交警?我靠!交警!

前面的一个红绿灯下竟然站着一个交警!尼玛,站马路的交警一般都是肩上带拐的协警,一般情况下被称作是零时工的。这个时候有这么敬业的零时工?

如果真是交警的话,或许他可以帮我解围?不过这个半夜十二点之后出现在红绿灯下的交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交警,到底是不是交警,这些看起来都是未知数。

但无论怎样,这个交警的出现对于后面这位仁兄来说,都是不利的。或者,就是有直接的关系,因为顶在我脑后的硬东西又加了把劲,似乎是在警告我别报什么幻想或者耍什么花招。

这顶在脑后的硬物分明是枪支,我当过兵,对枪支是敏感的。因此,我不敢轻易在这种情况下冒险呼救。我计算着红灯的秒数,等变了绿灯后,我一踩油门,准备马不停蹄地闯过去。

可是,那交警竟然伸手拦车!

我靠!我骂了一声,连我自己也搞不清到底是骂谁,也许是骂我自己吧,大半夜的,非要开车回家。

我按照那交警的手势缓缓地停下车来。那交警就走了过来,也许是寒冷,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僵硬,并没有像平日里的交警那样吆喝着叫司机下车或者检查驾照之类的。而是,直接趴在车窗上往里瞅,尼玛的,这什么情况?那张戴了大盖帽的脸,贴在车窗上,显得特别大,而且刷白刷白的,在这无人的后半夜显得异常诡异。

我车窗玻璃上贴着的防晒膜偏黑,白天的情况下,从车外向车里看也很模糊,更别说在这黑黑的夜晚,只有昏黄的路灯光。可是这个交警真的很奇怪,他并没有敲着车窗叫我下车接受检查,而只是趴在车窗上向里张望,从前窗望过后就移到了后窗,只是看,并不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那张刷白刷白的脸,再加上专注的神情,给人的恐惧是难以名状的。我的心脏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可以说跳的非常厉害。

我不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但正因为这未知,才让人感到煎熬,甚至空气感觉开始凝固起来。这种紧张的气氛,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我紧绷的心弦都快要到了极限。

那交警突然站直了,似乎没有发现什么,摆了摆手让我通过。我隔着玻璃傻了吧唧地朝他笑了笑,然后一踩油门逃之夭夭了。

我的车速瞬间就达到了120迈,这速度表现了我内心的惊恐和慌乱。但是,我还没有驶离红绿灯500米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了一声清脆的枪响,叭的一下,清脆、短促,似乎是击中了某人的灵魂。

我下意识地猛踩刹车!

吱——

轮胎摩擦柏油路面的声音,异常刺耳,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由于是慌乱中紧急刹车,我被动地玩了个小漂移,哐啷一声,车子撞在了路沿石上停了下来,发动机早已熄火。车门已经变形,我很困难地推开车门,把身体挤下来。

呆呆地看着我的车子好久,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我转到车尾时,发现后窗玻璃竟然有一个大大的弹孔!擦,果然是有人开了枪!

我赶紧拉开后车门去看。事情再一次让我震惊,那车后座上竟然空无一人!

虽然空无一人,那后排座上,却静静地躺着一把枪。我是个枪迷,对枪有着天然的感情,我从后座上把它拿起来,端在手上仔细端详,嗯,是一把长枪,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不是什么五六式、八一、九五式。样子很古老,枪托和护木都是很坚硬的材质,上面刻着奇怪的花纹。

我对着这把枪摇了摇头,觉得真是不可思议,心想,坐在后面的人到底去哪儿了呢?

这时,一只白色的大手搭上了我的肩膀,让我的思维停留在了那个大大的问号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