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讲到这里的时候,我就觉得非常奇怪,她讲得非常详细,甚至连我的心理活动也描写的那么细腻。如果是我记忆深处的事情,我讲成这个样子,不足为奇,但是从一个不认识的女鬼口中,说出了我的那么多事情,其中我失忆过,甚至还出现了我的父母。我印象当中,根本就没有母亲,只有垂老的父亲,而他也在我十二岁的时候,阖然长逝。

我对此提出了疑问,那女鬼却说:“其实,你不叫郑奕邪,你就是范建,你一直都生活在骗局当中,包括你脑海中的那些对于你身世的记忆,根本就不是你的记忆,而是有人强行灌输给你的!”

我听得云里雾里,还会有这种事情?无论真假,我都希望她继续把故事说下去,看看她到底还能编出什么样的故事来!

于是,她继续讲述我的,哦不,是范建的故事:

我住的这个病房是父母包下来的,是个双人间,虽然并不是什么豪华的病房,但是他们为了给我一个相对较好的条件,就把另外一只床位也包了下来。所以,他们不在的时候,我就非常自由,查房的护士和我年龄差不多,有时候值夜班的时候觉得闷,经常过来找我聊天。

我也不知道我住了多长时间,从我睁开眼的那个时候开始,我就认识这个小护士,我从来都不问她的名字,我对女孩子的名字不太感兴趣,况且,这小护士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儿,太邋遢,有一次竟然把一顶一次性的圣诞老人帽戴在头上就来查房了,所以我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小红帽。总体上感觉是比较二的那种,对他印象最深的是她打针特别疼,疼的你直掉眼泪。所以,我见了她就有点儿打怵,可是她还总是喜欢来找我聊天,还总喜欢在夜幕降临的时候,讲一些鬼故事给我,我胆子非常小,经常让她给说的吓成一团,然后她就很老人家似的,拍着我的肩膀说让我乖。我不知道她这是属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让人总是觉得怪怪的,以为哥们儿是吓大的不成?

这天傍晚的时候,我父母给我送饭来,我一边吃着一边故作随意地向他们讨教有关祖屋的事情。说起祖屋,老爸似乎很忧伤的样子,总是仰起头看着天花板,眼睛里还含着泪珠儿,一声不吭。我就像白痴一样试探着问他:“爸,你怎么一提起老家就这么伤心呢?难道你小时候总挨爷爷的打吗?”我表情贱贱地、纯纯地,让人哭笑不得。也许是我那纯真的大眼睛打动了我老爸那万般怜爱的小心脏,他答应我等我出院以后,就带我回老家的祖屋去看看。

我当然信以为真,内心就非常期待,帮他们收拾好饭盒说:“爸、妈,你们回家休息吧,现在我好的差不多了,我一个人行。”他们看着我的样子,竟然忍不住破涕而笑。

父母走了不多一会儿,门就开了一条缝一个戴着粉红色护士帽的脑袋东张西望地探了进来,还轻声地喊着:小贱贱,小贱贱••••••我没理她,她就收起那浪劲儿,很凶悍地几步就跨过来,指着我说:“你小子是不是又想打针了?”我赶紧坐起来说,“你还是给我讲鬼故事好一点儿!”没想到,她听了以后就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都没了声儿,抱着肚子蹲在地上。我歪着嘴等着这二货笑完,可是等了半天她仍然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这个姿势看上去并

不好看,甚至连我这纯洁如同白纸一样的人也觉得有些个诡异,难道她?

正在犹豫间,她的一只右手突然啪地一下就伸了过来,指甲也变得老长,而且是血红血红的那种。他奶奶个腿儿的,撞邪了是怎么的。我的心抖了一下,但下意识地却抓住了她的那只手一翻腕子,就听到嘎啦一声骨骼断裂的声音,这时她已经抬起头来,而且露出了不同往日的诡异笑容,眼睛竟然像两个洞开的黑洞。我的心又一紧,大脚丫子就朝那脸上蹬了过去。之后,她就躺在床边的地上不动了。

我感觉非常蹊跷,要么说人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呢(按佛教的说法是业力的原因),我这样一个失忆的纯洁男子竟然也被这恐怖的一幕吓到了。而且,刚才小红帽的那张鬼脸,在我脑海里久久不散,所以,我看着她躺在地上根本就没有勇气去扶她。生怕她再变成刚才的那个样子。

哦,忘了说,由于那是夏天的傍晚,天黑的晚,父母走的时候太阳刚刚落山,也还不需要开灯,所以刚才那一幕是在一种灰蒙蒙的光线下发生的。而此时,天已经大黑了下来,外面已然是华灯初上,我这间病房里除了那凿壁借光的点点光斑就只有微弱的天光。我第一次(失忆后)感觉到这世界上并不全是美好的,还有很多黑暗、丑陋、恐怖的事物。

但是过了好长时间,小红帽仍然侧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这么长时间一动不动显得更加诡异,又一轮的恐惧从我的内心散发出来,让我在这夏日的傍晚感觉到一种由内而外发出的丝丝寒意。

又过了一阵子,小红帽的身体似乎动了动,还发出一种正常的呻吟声。我随手打开了床头灯,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跟前,几番犹豫之后才下定决心去扶她,我把她扳正之后,发现她的脸色惨白,像是大病了一场似的,于是我想把她扶起来坐一下,没想到她大叫着说她的胳膊疼,心里就一阵惭愧,这个确实是小哥儿我做的孽,但是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以后再补偿你吧。

我把她扶了起来后,又喂了些水,她精神才好一些,但脸色仍然非常惨白,她好像是自言自语的说:“我可能是脱臼了。”我说要不我给你找大夫吧。她说不用,这点儿小事自己是能够处理的,然后她告诉了我方法,我一手抓着她的手一手控着她的胳膊肘,然后果断地一用力,只听得又是嘎啦一声就归位了。她活动了活动自己的胳膊,然后说:“没想到你还可以啊,一教就会。”

我弱弱地说:“你知道你刚才有多吓人吗?”她似乎并没有很惊奇的样子,说:“是不是我变成了鬼啊。”我惊得长大了嘴巴,用右手手指指着她说:“你竟然知道!”她一边揉着自己刚才受伤的胳膊一边淡淡地说:“好多次了,同事们都被我吓到了,不过每一次的过程我都一概不知,反正每次醒来都会受点儿小伤。”

我听她这么说的时候,嘴巴都张得快合不上了,半天才吐出一句不招人待见的话:“你怎么总是招这些脏东西啊,怪不得总是你一个人在值夜班呢。”她抖了抖那只摸着红指甲的手,竟然叹了口气平静地说:“哎,都习惯了••••••”然后又说:“你知道你刚来医院的时候有多可怕吗?”我说:“有多可怕?能比你还可怕吗?”她竟然调皮地说:“我没见过

我自己的那个样子,不过你刚进来的时候全身是血,在ICU病房里气若游丝,我就没有见过那么惨的病人,好长时间你都昏迷不醒,而且每天要换好多次床单。”

我插了一句嘴,“换床单?难道我不由自主拉粑粑?”

“那倒不是”,她说,“你当时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肉,而且身下一会儿一会儿地就洇出血来了,那叫一个吓人。”听到这里我才理解了我父母为什么见了我总是哭得那么凄惶,原来他们的儿子曾经命悬一线啊。

“那后来呢?”我又追问道。

她似乎并不反感我问这些问题,只是一说到这样的问题时神情就变得非常恍惚,但口吻却像是站在一种旁观者的角度,好像只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她说:“科里那些娇滴滴的小女生根本就吃不了苦,看着你那个样子只会不断地呕吐,要么就是站着发呆,我是从农村出来的,最喜欢看家人杀年猪,啥血腥的事情没见过?”她倒是实在,把我当猪了。“所以,照顾你的责任我就一马当先喽?”

我假装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然后单腿跪在**抱拳向她行了个礼。她扑哧一下就笑了,还用手掩了一下嘴,没想到这个儿了吧唧的小红帽还有这么妩媚的状态,竟然让我心里动了一下,全然忘记了刚才她那个恐怖的样子。

于是我跟她说话就温柔了许多,看来我是个感情细腻的人,很容易被这种细节所感动。而且,通过这么聊天,我放下了对她的戒备,一下子话就多了起来,而且我开始对我失忆以前的事情充满了好奇,我接着问她:“小红帽,你说我是不是个人缘很差的人啊。”

她皱了一下眉说:“你这个人怎么说话都没有个过渡啊,突然就说这么没来头的话。”我被他说的很没面子,低了一下头,仍然执拗得问:“我只是想说,如果我失忆前是一个人缘很好的人,那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也没个把朋友来看过我,而且连一个都没有?”

小红帽看着我可怜兮兮的样子,突然母性大发,竟然把我的脑袋揽在她的怀里,还用手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这一下不要紧,我竟然像小孩子一样不争气地哭了起来,抽抽搭搭地好半天。小红帽一边抱着我的一边喃喃地说:“也许,他们都忙吧。不过••••••”

我猛地抬起头,“不过什么?”

小红帽扑哧一下就笑了出来,“看你这么大块头的男人,竟然像个小孩子似的,真是好笑!”

我不好意思起来,“我真的算是个大块头吗?我还以为自己是弱不禁风的小王子呢。”转而脸一沉又问到:“快说,不过什么?”

她在我肩头轻轻地打了一下道:“看你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连个过渡都没有。我是想说,你不是没朋友,你刚来医院的那天,有好多人来送!”

“男的女的?”我的表情异常纯情。

“都有,看上去还都挺有本事的,还有一个高个子的漂亮美女,看样子好像是你的女朋友。”

“什么什么?我一个小老百姓还有女朋友,竟然还是个高个子美女!”我讪讪地说。

我们说到这里的时候,病房外面开始有嘈杂的声音传了过来,小红帽的表情立刻就变得僵直了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