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之前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在那一次战斗中,我的心脏被刺穿,本来已经生还无望。师父作法,让那头金雕跟我做了交换。自然,那颗心脏已然不是我自己原有的心脏。至于跳动在我胸腔里的心从何而来,无论我怎么问,师父都讳莫如深。而那个黑脸对手的尸体,也不知去向。对此,我只好说抱歉了,说好了生前是对手,死后做朋友,可是独我活了下来,这朋友总是做不成了。

现在想起来甚是好笑,我本来就欠阴司一条命,做了阴探岂有不卖命的道理?

我从回忆中拉回到现实中来,睁开双目,眼前还是一样的逼仄和寒冷。薛梅格的冻尸还挂在那里,身上的寒霜更加的厚重,如同老式家用冰箱冷藏室的存霜,远看毛绒绒的,近看全是那种病态的冰花,她不再美丽,而显得更加诡异,让人看了特别心悸的那种感觉。

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脸部的冰霜,层层叠叠的,甚至把一张本来圆润可爱的脸改变了形状,恶心至极。

车子还是匀速地行驶着,虽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不过可以感受到道路的颠簸。在这静谧的环境下,寒冷用僵硬侵蚀着我的肌体,甚至血液都开始凝固,心脏的负荷逐渐增大,跳动的非常费力。

如果再这样下去,我恐怕真要到阎罗那里报到了。只有灵珀还温润如玉,用肉眼看去,灵珀之中封存的已然不是虫子,而是黑白两股力量盘旋在一起的阴阳八卦图。这八卦旋转着,流动着,交融着。散发着蓝绿色温和的光。

我知道,我的生命能够在极寒的情况下维持这么长时间,完全得益于灵珀给予的力量。这灵珀,在守岛婆婆交给我的时候,它可是至阳之物,蕴藏着世人窥觊的神秘力量,在吸收了万千冤魂野鬼之后,它反而达到了一种难得的平衡。冤魂野鬼乃是至阴之物,与灵珀原本水火不容,你想,他们连阳光照射都受不了,那灵珀雄浑的阳气他们岂能承受得住?

但要知道,那不是一只冤魂,虫珀荒岛的密林中,每一颗原始树木都埋藏着一个冤魂,那得是多少冤魂呢?他们抱团挤在一起,也形成了一股强大的阴性力量,竟然和灵珀达到了一种难得的平衡状态。

在此,我不得不赞叹大自然的巧夺天工了。在我的思维意识里,阴阳平衡谓之道,道乃是解开宇宙人生的唯一密码,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只是,我的身体开始变得僵硬起来,勾起手指敲了敲自己的手臂,嗵嗵作响,那些层层叠叠的霜花一刮一层,感觉是早已麻木了,血液也即将凝固。我从小腿部的刀鞘里,拔出备用军刺来,那锋刃在微弱的光线下,仍然放射出一道骇人的寒芒。我随身的武器,都经过血与火的洗礼,静态的情况下,我都能听到它们嗜血的沙沙声,凶戾之气尤甚。莫说是人,就是那些新死的鬼魂也会惧怕三分。

而我右

手紧紧地攥着军刺的握把,用锋刃刮擦着左臂上的霜花,许是时间太久了,那毛绒绒的霜花下面是一层结实的冰。我开始将军刺平放过来,拍打着那一层敷在皮肤表面的坚冰。

小臂上的坚冰被震碎一片,我吹掉碎渣,我手抠住剩下的茬口,猛一用力,揭下一大片坚冰来,那片被强行揭下来的坚冰还沾染着我的汗毛和皮肉,小臂上顿时就洇出蓝色的血液,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使我更加清醒起来,刚刚如抽丝剥茧般快要脱离肉体的灵魂,突然一下子就回到了脏腑之中,心脏的跳动随之也变得更加强劲。

然后,我开始抓住皮肤渗血这个契机,运用师父教我的引导吐纳之功,加快气血的运行,周身开始微微发热,本来布满全身的冰霜开始融化,周身萦绕着白色的雾气。而我的额头也开始微微的出现细密的汗珠。

我想,即便这样也只能暂时保持灵不散、肉不僵,车子到达目的地,免不了一场恶战,如果要想保持丰沛的精力和强韧的战斗力,我必须调动灵珀的力量了。

而这个,我还从来都没有做过,不但没有做过,甚至都没有想过,守岛婆婆只是让我保护灵珀,并没有教我激发它力量的方法。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我知道远古海洋生物板足鲎的灵魂和蓝色的血液有着一种神秘的联系,我只有通过蓝色血液才能和它达成一种共生的契约,如此一来,我就可以借助它的力量了。

我这么想着,但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我低头看了看小臂上的伤口,由于刚才气血运行的缘故,上面的蓝色血液仍然新鲜,我用中指擦了一点,涂抹在灵珀之上。然后我惊奇的发现,蓝绿色透明的灵珀散发出一股奇异的光,其中黑白两色的阴阳两种气场,开始不住地旋转起来。

那光线,起初只是一明一暗的闪烁着,不久,就保持了稳定的高亮状态。它像是一盏灯,照得整个冷藏车厢里,亮堂堂的。这亮光甚至透过车厢门的破洞,照出了车外,照亮了车外泥泞的道路。

这光,带着强大的撼人心魄的灵魂力,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化作一阵阵的气浪,几乎要把车厢撑爆,就连薛梅格的冻尸都开始不住的摇晃,她额前的蓝色符箓呼啦啦的抖动着。我想起之前在海上遇到的那个如小型岛屿般的板足鲎,至今都让人心有余悸。而这灵珀里封存的确实真正的板足鲎之王,这么点儿动静,根本就是它在压抑着自己的力量,不然莫说这辆小小的车,即便是这方圆百里的村庄和城市,一样能够感受到它的威力。

过了好久,这撼人心魄的情景才渐渐缓和了下来。

难道是我的血量不够,不足以唤醒它的意识?是啊,它沉睡了太久,如果真的唤醒了它,是福是祸,都是不可预料的,或许就是一场灾难呢也未可知。

我再次将小臂上的蓝色血液涂抹在灵珀

上面,那暴风骤雨般的啸叫和强大的气浪再次发生。我抓住机会用意念与它沟通。

然而,得到的只是一句:“莫烦我。”

看来,那蕴藏在灵珀当中的板足鲎之灵,根本就没有要醒来的意思。我失望极了,如果我不能借助灵珀的力量,那么待会儿很可能就会像薛梅格一样制成冻尸标本。变成冻尸,倒是没什么,我早已死过多次,早已将生命置之度外,可作为一个战士,出师未捷身先死才是最大的痛苦。

就在我失望之际,那板足鲎之灵用意念告诉我:“吞下去,将灵珀吞下去!”说完就进入了沉眠。

说实话这块灵珀的个头可不小,足足有半个鸡蛋那个大,这玩意儿也嚼不动啊,囫囵吞的话,我的嗓子也没那么粗。可是,我得到的信息只有一个,那就是吞下去。

于是,我将灵珀从脖子上取下来,攥在手里看了半天,缓缓地闭上眼睛,将整块灵珀都塞入了口中。我的喉咙涌动了一下,还想象了一下蟒蛇吞食大型哺乳动物的场景,仰起头,张了张嘴,耸了耸腮帮子上的括约肌,可就在我做好这一切准备的时候。那灵珀突然就融化了,或者说升华了,变成了一冷一热两股气息,顺着我的食道直达胃部。

我知道,那一冷一热的气息就是阴阳二气,进入胃部之后,开始不断地游走、交融,在全身各大经脉运行,连接了任督二脉。

这才知道,灵珀之灵,本来就是灵体,它可以以固态的形势存在,也可以以各种形势存在,而最关键的是,人体和灵体的本质本来就都是能量,何必要拘泥于它的形式呢?只是,我浑身上下的冰霜在灵珀化入我的体内时,开始渐渐地脱落,整个身体恢复了活力,而且充满了无尽的力量,就连狙魂枪上的阵纹也开始散发出金光。

我与它沟通后,枪说它已经恢复了精气,我相信这是真的,原本以为它可能要沉睡很多时日,却没想到它能够这么快就恢复了。我甚至都能够感受到枪机和复进簧那蠢蠢欲动的战斗力。之前,枪在和冰冻僵尸的搏斗中受伤,虽然并没有了解到它追踪了N多世的那个恶魔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可以让这万古枪灵灵魂受损。但我此刻也不便多问,我知道枪灵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这将是蒙在我面前的又一重迷雾。

好了,剩下的就只有等待了,等待着进入那未知的龙潭虎穴。无论面临的是一个僵尸制造工厂,还是恶灵集中营,抑或是一个怎样难以想象的鬼域,我都将义无反顾的全力而战!

薛梅格仍旧满身冰霜的挂在那里,随着车子的晃动,而轻微的摇晃。她曾经是一个多么美丽的生命,如果有可能,我一定会救她的,即便不能死而复生,也会超度她的灵魂,再入轮回,重新做人。

想到这里的时候,车子开始减速,看来,那个未知的所在就要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