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瑾伊是很想像红太狼一样,怒气冲冲地操起手里的平底锅砸向那个人。她真的不想看见他含情脉脉的目光,不然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地冲过去抱住他。

她拿锅的手紧了紧,强忍住内心的起伏,心酸与愤懑。毅然转身走进厨房,点火热锅倒油炒菜,很快她就做出了几个何叔喜欢的菜,鱼的香味扑鼻,何叔一定等馋了,蓝瑾伊莞尔一笑。

蓝瑾伊去书房叫何叔,靠在门口看着何叔被残酷的岁月肆虐的脸,皱纹横生,却隐隐透出股出尘与豁达,哪怕已经是七十岁高龄,作画的手依然刚劲有力,站如松,坐如钟,这样一个幽默风趣的老人,认真做事时威严得丝不苟,骨子里的正气让他卓然于世,像孤山上的那棵老松,被天地雨雪肆虐出自己的风骨。

蓝瑾伊此刻心里是感谢黎靖宇的,谢谢他让她遇见这样一个老头。

走过去,何叔正在宣纸上专心致志写辛弃疾的那首《水调歌头》,蓝瑾伊边殷勤磨墨,边打量他的字,说:“何叔写得真好,您还真的是拿得起手术刀又拿得起毛笔的艺术家啊!”

何叔嘿嘿一笑,手依旧挥毫洒脱,笔下的字体如行云流水,苍劲有力,“你少恭维我啦,兴致来了随便玩玩,你喜欢我挑一副好的送给你。饭菜做好了?。”他使劲吸一吸鼻子,像孩子似的笑皱了脸,“好香,有鱼!”

“嗯!”蓝瑾伊拼命点头,名字呀!

“好勒,就来吃了!”

饭桌上,蓝瑾伊一边夹菜,一边打量何叔的神色,故作漫不经心地说:“何叔,我刚才看见黎靖宇站在玻璃门外了。”

话一出口,小心观察何叔神色,他眉也不动一下,只是淡淡“哦”了一声,夹着红烧鱼的筷子送到嘴边,慢慢地嚼着。

不知道何叔想不想跟她讨论这个话题,蓝瑾伊却有说下去的心思,继续顾自己说:“他是不是还在这里,你把他赶到在楼上去了?叫他一起下来吃饭吧!”

虽然很不想跟他同一桌吃饭,但她还是这样说了,可能自己骨子里还是舍不得他挨饿。

何叔抬头看了蓝瑾伊一眼,那句“你不会别扭”都快出口了还是被硬生生咽下去,他喝了一口汤,“哼”了一声,说:“他走了,再说肚子饿了他自己会去吃饭的,外面那么多饭点够他挑的。臭小子,没做一件好事,你一个这么好的姑娘……”

蓝瑾伊马上打断他,“何叔,你可别误会了,你还不知道吧,他是我哥哥的同学,我几年前就认识他了,只是一直没有喊他一声哥哥,他以前答应过我哥哥会照顾我,现在他快结婚了,嫂子我也在报纸上见过了,郎才女貌来着,特般配。”说这番话的时候,她笑得眉眼弯弯的,看着壁灯的星眸泛着闪烁光芒。

何叔看着她的笑,好像要确认她话里真假,随后又淡而无味地点点头,夹了一筷子水煮鱼放在她碗里,终于漾出个语重心长的微笑:“哦,原来是这样!不过看样子他也不是个好哥哥。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消息,单了这么多年,现在要成家了,这冷面小子总算是开窍了。挺好。”

“是啊,我也替他高兴,不过这人怎么这样,结婚这么大的事也不提前通知我们,不通知我就算了,还没有通知您,故意欺负您不关心八卦报道,你是因为这个才不让他来吃饭的吧?

“大老板忙得分身乏术,惦记我这破地方的糟老头干什么,忘了我才好呢,省得我还要去应付那些麻烦事。”

何叔突然的板起面孔,看来他们应该刚刚发生过争执,蓝瑾伊福至心灵地笑了笑,甜甜唤一声:“何叔。”

“干什么?”何叔板着脸瞪她,老眼犀利,却分明有些不自然。

“您是为谁打抱不平呢,才赶走他不许他过来吃饭的?”虽然才跟何叔相处半天一夜,但她知道爱互相拆台的俩人其实相处得很融洽的。

何叔不做声,手下的速度却慢了下来。

“原因嘛?我猜猜,要不就是背弃我就不要吃我做的饭,要不就是何叔太宠我,”蓝瑾伊停了停,嘴边泛着促狭的淡笑,眼直勾勾地盯着何叔:“所以对黎靖宇下了逐客令,既然给不了瑾伊幸福,那就是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给我添堵,对吧,何叔?”

蓝瑾伊笑嘻嘻地捧着脸看着何叔。

她不声不响甩出了重磅 炸 弹,可何叔是什么人?刀光血雨中走过来的老江湖,又怎会把她这种小儿科的试探放在眼里,他只是怔了一下,意料之中的搪塞她:“他的样子看起来应该不饿。”

瞧何叔这反应,蓝瑾伊心中有数,颇有些无奈地耸耸肩,嘟着嘴抱怨:“跟何叔说话一点都不好玩……刚刚都说了,他是我哥哥。啊啊,这鱼肉好辣,哈哈……”她张大嘴哈着热气。

何叔原本夹着一块香辣鱿鱼圈,听见蓝瑾伊喊辣不停地用上手扇风,急忙放下筷子起身去倒了一杯凉水白开给她。看见她咕咚两口喝完了水,拿起筷子时才发现自己上当了。盘子里的几块鱿鱼圈都被扫光了,连红烧鱼也只剩下一堆扎眼的刺了。

何叔见被蓝瑾伊笑得一脸贼嘻嘻,顿时懊恼自己一世英明竟毁在小丫头手里,他还给她倒水,瞪了她一眼作为警告,却有些哭笑不得,送给她三个字:“小滑头。”

蓝瑾伊得逞地看着眼前满脸蹉跎的老人,心里有股暖流静静流淌,却什么也不说,只回给他一个灿烂的笑脸。

她明白,有些沉重如山的爱是不用慢慢积淀就流淌在他们之间的,她觉得自己就像何叔的女儿一样。或许是因为她从小就失去太多爱,所以把一个慈爱老人的关怀当成了父爱。

 吃过饭,蓝瑾伊把一切都收拾洗好,走出去对又在实验室观察的何叔说:“何叔,我要回家了,冰箱里有几条我煮的鱼,晚上吃饭的时候拿到微波炉里加热。”

她开着车离开了何叔的家,转动方向盘时,眼睛盯着后视镜,转弯时好像看到路口有一个人,很模糊,只知道直到她开了很远,那个人影好像一直都在。

回家时已经是快三点了,天气冷,家里开着暖气,她把西西抱在腿上一起坐在阳台摇椅上,懒懒地晒太阳。安安静静的,一摇一晃,西西很快就睡着了,蓝瑾伊也跟着闭上眼睛。眯了半个小时,她手里的书掉在地上发现声音,她才恍然惊醒。怕吵醒西西,她没有弯腰去拿书,抱着西西向卧室走去。

人生最快乐的事无非是吃喝玩乐睡,特别是冬天,能躺在暖暖的被窝里是多么惬意,于是蓝瑾伊也掀开被子一觉睡到了晚上七点,直到澜姨来喊她吃饭才起床。

蓝瑾伊走到餐桌上看见围着围裙的澜姨,歪头挠挠头发,

“澜姨,我睡晚了,又麻烦您做饭了。”她之前就跟澜姨说好的,周末晚饭她来做,澜姨休息。

澜姨宽慰地笑着说:“傻孩子,一家人你怎么这么见外了?澜姨本来也没做什么事,一顿饭也累不着我。”

第二天星期日,蓝瑾伊拉着林思琪跟姚佳佳逛商场买结婚的东西。

蓝瑾伊从没有当过伴娘,所以当她试穿完礼服走出来时,林思琪和姚佳佳同时大大的讶异了一下,她穿上这礼服是在太漂亮了!

帮她试穿礼服的店员小妹笑得很开心,“小姐,你的新郎没有过来吗?要是他过来看见你穿这件礼服肯定会把持不住的,巴不得马上把你娶回家了。”

额,蓝瑾伊尴尬了,她忙摆手,看向姚佳佳,“不不,我不是新娘子,她才是。”

店员还没有开口,林思琪抢先“啧啧”地拍姚佳佳的肩膀,不无同情,“新娘子,你可不能请她当伴娘,风头都被抢光了。”

姚佳佳眼睛直直地看着蓝瑾伊,才不在乎这些,此刻她已经被瑾皇的美震撼了,眨眨眼睛,“瑾皇,你好美啊!身材好好啊!”

蓝瑾伊拉着裙角,别扭极了,“我觉得不好看,重新选一套吧。”盖过新娘的风头总归不好。

店员小姐像是看出她的想法,说:“小姐您放心,婚纱是最纯属的法国手工制作,高雅圣洁,美不胜收的,新娘子穿上婚纱一定会是婚礼最美的风景,而您身上的这套礼服是比较低调简单的款式,是可以穿着参加婚礼的。”

在姚佳佳的一番软膜硬泡下,蓝瑾伊就将就选了这套礼服,转身要去换下礼服的时候,她瞥见了站在橱窗外的那个人,黎靖宇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好像饱含着探索和欣喜。

真是冤家路窄,为什么总是会碰到他?昨天遇见,今天又遇见,这频率比之前还要高出许多呢。当然要是说缘分的话,那未免太搞笑了,他们之间哪来的什么缘分?一直都没有缘分,要是有缘还会是这样的结果?

蓝瑾伊想起了什么,他也跟新娘来试婚纱?她心凉如冰,不想与他对视,淡淡地用冰寒的眼峰斜斜地瞥他一眼,然后缓缓地转身背对他。

接下来,买床挑棉被床单,家具和什么锅碗瓢盆,化妆品,衣服的……

千年逛街不会累的林思琪这次终于是顶不住了,从早上十点逛到下午六点,一直在走路,现在两条腿直打哆嗦,她真恨不得把高跟鞋脱下来直接扔了。

蓝瑾伊则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早上穿着运动鞋来的,所以虽然脚丫子也痛,但还顶得住。

回家的车上,蓝瑾伊靠着车窗看外面的霓虹,后来走出婚纱店之后,她就再没有看见他的影子。也好,反正是两个世界的人,看多一眼也不会有机会接近,还不如不看。

渐渐的不再想起那个人。

只是有时午夜梦回时,会梦到他忧郁地凝望着她,或是梦见他被坏人刺了一刀,黑暗中她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呼吸,抓着胸口从梦中惊醒。

再怎么找理由骗自己,却不得不在梦醒时分承认,心里住进了一个人,要花很久时间才能适应与他分开的事实。

可是他已住在她心里,赶也赶不走。

这种滋味倍感煎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