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婆婆拉过了我的手,细细的摸了摸,另一只手,却一下子捞进了火里,我吓了一跳,周围的妇人们却看新鲜似的,连声高呼道:“瞧见没有,瞧见没有,花婆婆又将手搁在了火里,分明便是无坚不摧的神体哇!”

花婆婆样样自得的听着,在众人崇敬的眼光里又将手抽出来,果然是毫发无损,我瞪着眼睛看呆了,那花婆婆却笑道:“啧啧,端地是个好孩子,这般细皮嫩肉的,一掐一兜水儿,老婆子见着都喜欢……”接着低声问我道:“丫头,你姐姐近来怎么样了?”

我一愣,娘忙道:“花婆婆想必是弄错了,这个孩子是个独生的丫头,并不曾有兄弟姐妹的。抓*机書屋”

这是一个胖墩墩的妇人倒是张口喝道:“住嘴!花婆婆怎么可能弄错?你不敬神灵,当心遭报应!”

“这……”娘一听,只得连声赔罪,可是再瞧这花婆婆的眼神,却有些变了,分明多了些个怀疑出来,全然不似来的时候那副虔诚的样子了。

我刚想回答,替娘解围,不想居然听到自己嘴里说道:“劳婆婆惦记,这么久不见,我姐姐一切安好,还是老样子,只不过,现如今知道故人又能重逢,可也高兴的很呢!”

娘听我说了这话,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儿,见鬼似的看着我,半张着嘴,却什么话也不曾说出来。

“呵呵呵……”那花婆婆露出了古怪至极的笑容来,道:“雪菜还是雪菜,断断是不敢有人小看了去的

。怎地,现如今落得这般境地,也还是要强的很呢!”

“这个境地,也不是甚么坏境地,姐妹两个在一起,双生花才是真生的双生花,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两下里扶持着,方是个正经。”我口舌润滑的说出了这几句话来,顿时想起了,好像以前在冥界之时,也有过口舌不听使唤的时候。

那花婆婆点点头,道:“好,说得好,既然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那老婆子还有甚么话说,自然是恭喜你们两位,早日寻得同一个如意郎君了,看看到时候,你们两个,谁让谁来。”

说着,便转头对娘笑道:“夫人好福气呢!只有一个女儿,却能寻得两个女婿,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呦,可不是好福气呢!”一个夫人吱吱笑道:“男子方能三妻四妾,这贵千金,居然也能得两个女婿,可不是享了女子之中的齐人之福么!”

这话一说,在场的妇人们全笑了起来。

娘脸色一下子难看下来,这一个女子有两个夫婿,要么是不贞洁,要么是寡妇再嫁,怎么都不是好兆头,娘干巴巴的到了一声谢,将准备好了的谢礼搁在了炉火旁边,便要带着我回去。

那花婆婆却说道:“等一等,你们的谢礼,老婆子无德无能,并不敢要,还是带回去,给千金消受罢!以后要用的时候,可还多得很呢!”

娘索性又将那包袱给拿起来,气鼓鼓的走了,这厅堂之中,浮现出了蛙鸣一般满坑满谷的笑声来。

跟着娘走在紫玉钗街上,娘不高兴的絮叨个没完:“甚么灵验,甚么有求必应,我呸!说的那些个倒霉话,我可是一句也不信,梅菜,你也莫要放在心上,谁知道这个老妖婆,是什么人来乔装打扮了来装神弄鬼的,怎地人人都能有了神通……对了。”娘一下子想起来了我刚才跟花婆婆的对话,忙道:“梅菜,你刚才说甚么来着,甚么姐姐,什么雪菜?你莫非也给那老婆子迷住了,说起来那样子鬼迷心窍的话来?你偷姐姐去?”

我只得硬着头皮推诿道:“这个么……方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便说出了那许多的怪话来,准时那花婆婆能迷了人的,梅菜给中了她的道儿了

。”

“哼,我看也是!”娘拉着我走的飞快,道:“这样的神婆子,可万万不再信第二次了!明日里,我便与紫玉钗街上街坊们说好了,谁也莫要再往这里寻不自在来!好端端的,说出那样子晦气话,呸!”

我回头往那个小小的院落里看了一眼,那两盏孤零零的灯笼,还在暗夜之中,不住的飘来荡去。

次日里,我刚从楼上下来,便见到点心铺子的店堂之中,围着几个最最与娘交好的妇人,都聚精会神的听娘在说昨日里与花婆婆问卦的事情,娘绘声绘色的将事情说了一遍,道:“我劝你们,也莫要再去信那个,什么玩意儿!”

一众妇人听了,个个面面相觑,杨婶先说道:“哎呀,你不知道,我昨日里不是与你说过了,那花婆婆的占卜,素来是百试百灵的,与其不相信,你还是早做防备的好!”

“哎呀!”娘忙道:“你说,百试百灵的,那么我在紫玉钗街住了这么久,谁不知道我们家就梅菜一个孩子?从哪里又冒出了个姐姐来?”

桂珍婶子咂舌道:“你想想,那梅菜前面,可曾经糟蹋过孩子么?也许,那个也算的。”

娘梗着脖子道:“我这一辈子,都没糟蹋过孩子,这梅菜可是头胎!”

可是不管娘怎么据理力争,那些个婶子们还是都露出了一副“不要狡辩了花婆婆说的都是真的”的表情来,仿佛只是出于交情,才不好意思揭穿了我娘演的戏。

看着娘那精疲力竭的样子,我越发的怀疑起来,那个花婆婆,究竟是谁呢?雪菜……借着我的嘴,说出了那些话来的,不用说,自然是见过几次的那个生的跟我一模一样的人了。

她,是我的姐姐么?

我低着头下楼去厨房里挑了几样点心,假装听不见娘对婶子们的喋喋不休,便径自在婶子们怜悯的目光之中出了铺子,往龙神祠里去了。

不消说,龙井正侧躺在供桌上,百无聊赖的用小指头掏着耳朵,见我来了,一双眼睛先是望了望那个篮子,接着撇了撇嘴,道:“你带着一身隔夜也散不开的妖气,是往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