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不傻!”龙井瞪了他一眼,道:“便是如此,你们损了旁人的利益,那也不得不罚,人家的大米那可是辛辛苦苦的挣来的,难不成以为人人与你们一般不劳而获……”

这话说得那白袍胖子与黄先生簌簌发抖,俱不敢抬头。(黑岩谷;

“这个么……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龙井突然转头看向我,问道:“傻狍子,说起来,为何今年大米这样贵?”

我答道:“便是因着今年闹了虫灾,是钻心虫,进了稻子的稻秆,稻子慢慢就给吃空了,产不出米来,人人都说今年闹了“吊颈瘟”,个个愁眉苦脸的

。”

“钻心虫么?”龙井笑道:“既如此,你们便去稻田里面,戴罪立功,如何?”

“戴罪立功?”那白袍胖子与黄先生对望了一眼,莫名其的问道:“好是好,但是,吊颈瘟的钻心虫,是那样猖獗的虫子,我们能有甚么法子?”

“你们大概不知道,那钻心虫是不是有天敌。”龙井洋洋得意的说道:“既然你们都是饭来张口的主儿,便往那稻田之中饭来张口罢了!”

说着,自怀中捏出了一小撮透明的东西,我就这灯光,凑近了过去一瞧,却见是两对闪闪发亮的翅膀。

就不由分说,将那两对翅膀插在了白袍胖子与那黄先生身上,只听“嘭”的一声,两人突然变成了两只蜜蜂来。那两只蜜蜂扇动者自己身后的翅膀,不知所措的在屋子里面绕来绕去。

龙井笑眯眯的望着他们,说道:“眼下里,本神已然将你们变作了两个赤眼蜂。者赤眼蜂么!正是那钻心虫的天敌,你们便往紫玉钗街住户们种植的水稻田里,去将那钻心虫吃一个饱,你们是能接着讨生活了,钻心虫也给你们灭了,这可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么!本神说与你们呢,去呼朋引伴,告诉同类,那稻田之中有吃的,待到什么时候那稻田之中的钻心虫干净了,你们便可以回复到原来的模样了,到时候,本神还你们自由。”

那两只赤眼蜂大概明白了,在屋子里面嗡嗡嗡的绕了几圈子,便遵照这就的指示,自那窗户缝隙里面飞出去,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我着实是佩服龙井的奇思想。不禁拍手称赞道:“果然是龙神爷最为恩怨分明,处理的好得体,梅菜也是心生佩服,龙神爷委实是梅菜见过的最为睿智的……不管是人是神。”

“哼,你现在才知道?”龙井得意洋洋的翘起了嘴,道:“饶你再笨,本神也不信你不能察觉出本神的出众

。走。”

我忙紧随其后:“龙神爷,何处去?”

“吃。”言简意赅的一个字,龙井转过身去,挺拔的背影像是一柄出鞘的剑,冲着紫玉钗街的夜宵摊子去了:“本神不曾收到甚么好处,傻狍子来请客,本神要吃一个酣畅淋漓!”

我忙摸着自己的荷包去了,追问道:“三鲜小馄饨?灌汤包子?酱牛肉干拌面,还是猪脸子配硬饽饽……”

夜风把我们的声音似乎吹向了很远的地方,天上的星辰因为太过明亮,感觉随手便能摘下似的,追上了龙井,我抬头望向天空,只见一颗流星倏然滑落了下去,我一拍大腿:“哎呀,便是因着与龙神爷报菜名,耽搁了在衣袋子上打一个结!没得可惜……”

龙井奇道:“打结?为何要打结?”

我答道:“梅菜听人提起过,流星划过天际的时候,是有神仙在巡视人间,这个时候在衣袋子上打一个结,那神仙便会体察人的心意,给人一样最想要的东西。好不容易见到了,偏偏却错失过去了……哎……”

龙井大笑起来:“笑话年年有,今日可是特别多,衣袋子打结能实现愿望,本神枉为神灵,却不知晓还有这等功效,简直是可笑可笑,不知道是怎样的以讹传讹,居然给传说成了这个样子,嚯嚯嚯……”

我鼓着腮道:“龙神爷将这话一说出来,最后的念想可是也没有了。梅菜的心愿,本来还好歹有点希望,现下里……”

龙井好奇的看着我,道:“也罢,也罢,大概本神不该讲出来了实话,教你念想落空,既然如此,作为赔偿,你把你的那愿望说出来,本神赔给你一个,可好?”

“这个么……”我抓抓耳朵,只得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不说也罢。”

这下子,龙井的好奇心却更加的给勾了起来:“你不是不会爱人,也无欲无求的么。怎生你会有心愿呢?究竟是甚么心愿,快快说出来与本神乐呵乐呵,如若不然,本神可便不客气了

。”

我只得答道:“那梅菜也便不敢请龙神爷吃宵夜了。”

龙井的俊脸红一阵白一阵,以一种肚子疼般的表情道:“傻狍子居然也敢威胁起龙神爷了,可不是排在米虫养主人后面,又是一桩奇事么!本神却不知道,傻狍子也能转了性子?”

我笑道:“世事无常,不是龙神爷时时说起的么!咱们快些走,还能赶上豆腐脑喝。梅菜给龙神爷买羊脸子硬烧饼配着吃,可好?”

“甚好甚好!”龙井一听吃食,口水长流,登时也将流星的事情忘下去了,急匆匆的便往亮灯的摊子处跑,口里还直嚷着:“老板,八碗豆腐脑,多浇些个卤汁来!”

我回身望着一天的星斗,心下想着,再有流星经过就好了,我一定眼疾手快的在衣袋子上面打出一个结来,许下心愿,但愿这样的日子,永远不会结束才好。

“傻狍子,快些来!听见没有,有叫卖胡椒盐羊脸子的,你快去买!”

“是了是了,”我一面应下来,一面提着裙子往那呼喊着:“羊脸子,嫩来……”的小贩身边去,小贩掏出明晃晃的刀子,将羊脸子片的又薄又均匀,羊脸子的香气弥漫开来,龙井急的跳脚:“快点!快点!”我忙应下来:“龙神爷等一等,这便好啦!”

“快点,快点,快点!”一见了吃食,龙井的样子永远跟个小小的少年一般。

自打过完了中秋,天气可也是越来越凉了,轻纱衣衫挡不住秋风,吹的人一阵冷,我忍不住鼻子发酸,像是要流鼻涕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那卖羊脸子的一看,忙借机兜售起生意来:“姑娘,咱还卖烧羊肉煲,滚热滚热的,这大晚上秋风凉,姑娘还不来点驱一驱风寒?”

龙井耳朵尖,早听见了,忙嚷道:“配上热黄酒,有没有?别的不说,但求一个快!”

“得嘞,客官您瞧好罢!”那买羊脸子的一听,忙将那刀挥舞的虎虎生风,狂风卷落叶一般将那羊脸子扫进港切开口,冒出了一股子热气的芝麻烧饼之中,顺势取出一个小巧的炭炉,点上炭火,小蒲扇一扇架上了紫砂锅子,紫砂锅里早注满了雪白的羊汤

又自挑子里选了几块酱香羊肋骨,麻利的投进了高汤之中,不大一会,高汤咕嘟咕嘟一冒泡,羊肉本便是熟的,这一煮肉烂骨香,将高汤也染成了酱色,龙井已然在旁边咕噜噜咽下了好几口的口水,眼瞧着那小贩撒上一把碧青的香菜,一小撮嫩葱白,黄铜大勺一翻,便扣了一勺在粗瓷大碗里,敬到了龙井面前,龙井也不怕烫,用勺子扒拉下了羊肉,吃了一个痛快,我也随着喝了一碗,果然是入口顺滑,说不出的一股子醇香,羊肉细嫩,更是煮的烂透,也吃不出腥膻,只是喷香无比,一碗下肚,仿佛那炭火点燃在了肚腹之中,四肢百骸,全然都是暖洋洋的。

龙井痛痛快快连着旁边摊贩的豆腐脑带羊肉煲,吃了一个痛快,只可惜我的荷包眼见着又瘪下去了。

回到家中,我也是暗自叹息一声,下次,做龙神使者,可须得教龙井给我开些个跑腿工钱了,不然,龙神爷的供奉都支付不起,好不寒酸。

这天天亮了,我早早梳洗了下楼来帮忙,却见娘正与一个衣衫华贵的夫人在柜台前面说话,那夫人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模样,生的端庄秀丽,衣衫也是华贵无比,一见便是大户人家出身,身姿总显出一种别样的气质来。

娘见我下了楼,忙道:“梅菜,快快过来见过子青夫人,”转而对那子青夫人道:“子青夫人,这就是我家那娇惯女儿梅菜。”

我忙见了礼,唤了一声子青夫人,子青夫人点点头,我便顺手泡了一壶茉莉香片搁在了柜台上,笑道:“子青夫人喝茶,配上茉莉米糕最清香的。”

那子青夫人一听,本来悲戚戚的面容也生出了一丝笑意来,宛如冰雪初融,越发清丽起来,声音也柔婉动听的很:“多谢多谢,这位水灵灵的小姑娘,便是那出了名的龙神使者了?梅夫人好福气。”

“啊呀,子青夫人过奖了,这个丫头,可不少教人操心”娘虽然口中谦虚的紧,一听人夸我,还是喜的美滋滋的:“时时夜间随着龙神爷捉妖,可叫人放心不下的很!要不是龙神爷是个真正的神灵,护佑紫玉钗街,谁舍得让她老往外跑。”

“可不是么!”子青夫人笑意盈盈的点点头,道:“这个岁数,可不是也该婚嫁了么!准是您二位眼光高的很,不想寻普通的后生入赘,挑是挑,可也万万莫要耽搁了这丫头的好年华。”

“知道,知道,”娘满面春风的说道:“我和他爹啊,心里有谱,多谢子青夫人关心

!给这个懵懵懂懂的孩子,便一定要寻个忠厚老实的,我们方才放心。”

子青夫人却如同是给触动了伤心事一般,兀自叹了口气,道:“忠厚老实自然是极好的,到时候,可一定要认准了人,别跟我一样,看走了眼,日日要遭受这种苦。”

娘忙劝慰道:“官场上的事情,难免不得教秦大人应酬的紧密些,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夫人也莫要往心里去,秦大人这许多年也不曾纳妾,足见对夫人一心一意,试想官员之中,哪里便有这样鹣鲽情深的,多少人羡慕还来不及呢!夫人不要多想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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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青夫人不觉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是那争风吃醋,容不得人的,倒是宁愿他娶一个同房丫头,扶一个妾侍也好,毕竟这几年来,我一无所处,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传出去,也不是一回事,日子久了,哪有不给人戳脊梁骨的,可是现如今,他日日在外面寻欢作乐,沾染的,必然也都是些个来路出身,上不得台盘的女子,倘若这样的女子有了孩子,说是算在了我们秦家头上,可是,又哪里有出身清白的好人家姑娘名正言顺有的心里踏实……心里总也是有些个疙瘩。”

娘忙道:“想来这男子一旦有外心,是不会不往家里招新人的,可是秦大人好像一直也不曾有过这个心思,想当年,秦大人那一句“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不是这紫玉钗街上的佳话么!言犹在耳,这秦大人也不曾食言,可偏生是夫人自己多心,可别叫旁人听了,口舌轻薄的,还觉得夫人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若是我多心,还是好的。”子青夫人说道这里,竟然不觉眼眶泛红,便忙将丝帕按在了眼角上,道:“这几日,我却看见他出去应酬回来,除了带着一身酒气,往往身上还要带着些胭脂印子呢!”

“胭脂印子?”娘眨眨眼,赔笑道:“这个么……逢场作戏的时候,难免沾染上些个,也是没法子的……”

“难免……”子青夫人叹口气:“梅夫人自然是不知道的,这几日,他日日沾着的胭脂,都在领口,颜色味道,也全然都是一模一样的,显而易见,不是每次都是同一个女人留下的是甚么!这样的张狂,不便是怕我不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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