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敛了视线颔首安坐,玥娘心中已是大定,看来兄长已然是明白了自己所绘那套图纸之意(诸玉在傍53章节)。而且其中更为明显的就是那园里,环绕着位处中央还残余几分萧然之色的池塘,依势建有五座形式各异的亭台水榭。

单是一个水榭尚看不出端倪,但正因为是五座看似蜿蜒盘绕在那还留有残荷枯叶的池畔各处,却又透着几分别样的气氛来。要说深宅豪门的别院庭院会不会有如此之多的水榭还两说,就是那池塘中直到降雪之际,还尚有残荷未清就已是不能够的。

旁人不知,玥娘心中却是一片清明。那画上的五个水榭不刚好对应了自己这座五进的正院;而且这个榭更是写实之比,一面连接池岸边,临水那面却是格外的宽阔,整个的建筑一般为显其通透、舒畅之感也皆是多用落地门窗,若是长方形的更是三面临水而建(诸玉在傍53章节)。

可想而知,居于这等水榭之中哪里来的私密一说,稍有风吹草动便要显形与人前。何况还是在此等前无寸地,后又被怪石围堵的窘境之中,若不能背生双翅根本是死局已定。

“园中景致虽好,却也已是寒冬时节,未免太过萧然了吧?”这边低眉顺目的玥娘正思量着刚才所见那画的寓意,就听得对面榻上传来兄长有气无力的一问来。

玥娘却是摇了摇头,含笑着作答道:“诸葛公子您所绘的乃是瑞雪图。这瑞雪兆丰年小子倒是曾有耳闻,又何来萧然一说。但另有一事想不明白还请公子赐教,为何画中时节分明已有天降瑞雪,但那莲池中尚有残荷未清?”

说着抬眼又望了一眼那画作,起身一礼后,转而指向外面庭院的方向接着说道:“小子我每回进院子都瞧见那园中收拾的很是干净,刚才看那画上所绘也是富贵人家才有的亭台楼阁,但为何不让洒扫庭院的仆役们将池中的残枝败叶清除出去,却让小子有些糊涂了。”

歪在榻上的诸葛皓颔首附和道:“说的极是,丹砚你来与小大夫说说那画中庭院里怎么会是这般模样?”

打由刚才起,玥娘就觉得不对味。兄长很是小心的示意自己观画,但却并无要摆在明面上说道此图的,然而却又在那书童送来茶水后自己开口提及画作了?

知晓此刻府中仍是危机重重,当即便顺势利导将话头索性接了下去。如今看来还真是凶险的很,因为顺着对面兄长放下手中的书籍有意指向一处后,玥娘才瞧出不同来。

原来,坐于自己对面的兄长已是看出,此刻正投影在身子一侧臂膀后那个明显的光圈。不待细想玥娘便已了然那是如何所致,一定是刚才按理应当守在院子里那丫鬟头上的首饰,折射在自己身上的。

虽不知道那丫鬟是所属何处的,但定然又是一混入府中的细作无疑(诸玉在傍53章节)。万幸今日自己所着的衣衫刚巧是深色的,偏又搬着小杌子坐在近门口处,若是不然还真不好发现那丫鬟正在门外偷听。

而此时,正抬头细细瞧看自家公子爷画作的丹砚,才刚收回了目光,转回身。对着诸葛皓恭谨一礼后,回禀起来:“公子爷,依小的看,这家府中定时年久失修,并无仆役在园内当值才落魄至眼前这般田地的,不知小的说得可对?”

“哦,那说说又是何道理让你这般作想?”诸葛皓拿回书籍又翻了一页问道。

那书童忙颔首应答起来:“小的看这庭院中……。”玥娘已是知道,兄长让那书童说道就为了混淆门外偷听之人,所以自己索性就坐着打起盹来。原来这夏日午后就容易犯困,又伴着那名唤丹砚的书童声量适中的滔滔不绝起来,更是让人昏昏欲睡。

再说刚才自那小大夫进入东厢房后,那本还束手低眉立在院中的细作丫鬟也是没过片刻后,便已是按着二门上管事妈妈吩咐过的一般,悄悄的移步紧贴在门外偷听起屋内主子的问话来。

可听到后面,也是越来越觉得没有一处特别的,无非是这东厢房里的病主子实在闲着无趣,寻来几个小的们说话解闷罢了。直到前一刻,居然听得那屋里的书童丹砚高喊一句‘小大夫快醒醒’。

那丫鬟也差点没憋住直接笑了出来,还真是自家那姑母太过小心了,原本自己就觉得那般一个普通之极的小大夫,又哪里象大公子唤来传递消息出府的帮手,还真是姑母她看走眼了不是。

又听得里面大公子让书童拿了碎银子赏人,那丫鬟赶紧疾步退回到台阶下束手立定。待到将那小大夫领出二门后,才急忙转身告诉自家姑母这一好消息去。

“你真是听见他们这般说话的,没有提及旁的要紧事?”二门上的管事妈妈在听完那丫鬟的讲述后,还略有些疑惑的追问一句道(诸玉在傍53章节)。

一旁,专管这二门内各处洒扫的妈妈忙帮村着说道:“管事妈妈您若是还不放心,咱们再多盯着他们娘俩便好。不过,依小的说那小大夫自己不也回老太太说,都是因为他自己学医不成才改了做吃食,想来原本就是个愚钝不堪的。要真进府来为大公子传递消息,只怕也早就叫咱们抓到把柄了,又怎么会这许多日子下来都没曾拿住过他一回不当来?”

“就是,就是。而且小的刚才也只听见那书童一直与大公子说起画作的事,那个小大夫早就瞌睡得不成了,要不是那书童呵他指不定这会儿还睡得香哪!”接过了姑母的话头,忙附和着补了一句提醒到。

摆手让对面的姑侄二人退了出屋,管事袁妈妈已不由思量起来。难道那仁德堂派来的两人真没问题,偏是自己多心了不成?可是两日前,大公子又怎么会突然提及,要将库房中的那幅名唤满月的韵母屏风,送往京畿处的小别院中却是为了那般?

要知道那幅紫檀镶云母点金漆的落地屏,早已不在府里的库房之中了。这事还是年前趁着府里的老太太领着家中女眷们,一并往寺中去给过世五载的大老爷、大太太作法事时,好容易才偷偷买通了城门官运出京城去。

要不是那物件实在太过显眼了,着实没敢贸然出手又哪能搁置在那座老宅子里,都快小一年了。又不能立马就换成了金银来,如今倒好叫那病秧子记起来了!

要说偌大的一个屏风在库中突然不见了,任谁都不会信,可真要往外送出府时倒是还好蒙混过关,但若是到了地方来人要查验一二又该怎么应对?

至今为止,谁都没想过,要在那处压根就无人前往的小别院中,调换出一两个自己的人手进去不是。该不会那次出城之时就已经不小心走漏了风声;还是那病秧子真有帮手在暗中追查到了线索;又或许是自己这方中出了问题……?

一人留在屋里的袁妈妈越想越不对劲,要不是此刻正值天色尚明的午后,指不定就已是换作另一身的打扮,直接出府与那位相商这蹊跷事去了(诸玉在傍第五十三章寻访内容)。

正当这二门上的管事妈妈坐立不安之际,那头刚才出去的姑侄俩双双摇着头退了出那屋,却是压根没把管事妈妈的担忧当回事。特别是其中那个刚才在东厢房里偷听的丫鬟,还在领了那小大夫出二门时,得了人家递过来的那一小块碎银,更是不觉自己听壁脚的事早已叫当时屋里两人看了个正着。

这会儿,正乐呵呵的跟姑母说道起今天这事来:“要我说还是管事妈妈她太过小心了,如今这诸葛伯爵府还有谁比那病秧子公子最是没用的嘛?我看就是后院的几位庶出的小姐,指不定都还能帮着家里结门好亲,多多延续几年这府中的……。”

“去,你个没嫁人的丫头,那结亲不结亲的是你能随便出口的吗?”笑骂了一句后。不免也附和着嗤笑起东厢房的那位主子来:“也还不知再能拖上几年去,你没瞧见家里的老太太正为这位的婚事干着急哪!要说这京城内外就没有不清楚我们家大公子爷这怪病的,恐怕没有一家是愿意将好端端的闺女嫁过府的。”

身边的侄女更是忙凑近她,补了一句道:“而且失了爵位,又无半个功名的白丁,待再过上几年二房那头的几位小爷都大了,这位就更没着落咯!”

“到时候,能分到几亩好田混上饭吃都不好说哟?”说着两人便已是闷笑着出了不远处的月洞门。而一直未敢现身的鲁大娘才算长舒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四周张望一番后,才慢慢出了刚才藏身的树荫处。

自己可不能象前面过去的那个爱在背主嚼舌根的仆妇般不小心,定睛打量了片刻后,确定无人瞧见后才疾步往回厨房院子的路上来。也没敢在府里告诉给玥娘知道这事,想来那等之事还是回家后再说不迟,便收拾妥了东西直接往外城而去了。

今日倒是热闹的很,这边玥娘一行前脚刚踏进院门没多大会儿功夫,那头在太医院任职的大师兄程仲文就来叫门了,而且还另领了个熟人来寻玥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