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玥娘一直担心的太医院之变,也未曾发生。无论是以正宫为首的后宫众嫔妃,还是以各皇子之名各自为阵的一杆朝中势力,皆是有感于刚才过去不及半年的肃清之事,全都耐着性子,隐忍未发。

正是有基于此,才使得宫中异乎寻常的平静无比,却是让本就心力交瘁的万岁爷,得以安下心来,静养病体。

在众太医的悉心照料下,原本定是难以拖过三月余的圣上,却是硬生生一直挺过了整个年节,终于驾崩在来年二月的初始之时。

“比起先帝爷而言,圣上到底深知这争储一事的危害所在。这暗中立储之法,倒是不错,至少免除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手足相残!”这旁边品着杯中的纯酿,边与皇甫靖对面而坐的都转运使大人,面上更显一份欣慰。

对面就座的皇甫靖,也是一脸庆幸的重重颔首:“近些年来,本就是四处动荡不断,若此刻再经历一次皇权争夺之战,便是整个大呈朝的不幸!即便北疆势力,在前年那一役后,终是偃旗息鼓未敢再越境来犯,但西南蛮夷的残余势力,届时有待会有怎样的疯狂之举,哪个又敢妄下断言?”

“更何况,北疆收兵观望,并非全无意动之心。而是如今失了那内应之人,只恐我朝此番变故并非是真,却是为了诱敌深入,特意为之的假象罢了。呵呵呵,说来也是好笑非常,这北疆外族何时也懂得了隐忍不发。驻足观望一说了。他们向来是直来直往,有战便战的。”

“看来前次给与的打击,并非毫无震撼之力,这许多年间与我大呈朝战事不断。虽是不假。但相比与前年那一役,又怎能相提并论一二的,无论是设站之众。还是战线之长,更是历年罕见!”

听得堂侄提及这桩来,都转运使大人也不免含笑认同:“那北疆一族本就是善于骑射,每每趁着我方边民秋收之后,伺机来犯就是为得掠夺粮草一事。前年那一役,虽未伤及根本,也足以叫他们老实上好些年。不敢再敢轻举妄动了。”

“不过说道起那北疆之事,倒是叫我想到了另一桩来。”说着转而收敛了笑意,正色道:“侄儿可是想到,当年那涉及刺杀你岳父母的那群凶徒之中,最后却是因那相貌特意的道人。得以尽数落网。但你可知,那道人又是哪里出了破绽?”

提及那本是军伍出身的披发道人来,皇甫靖也同样没了笑容,微微皱眉道:“据我家二舅父所言,理应是那识得其本来面目之人,寻着这个异于常人之处,将其擒获到案的才对。难道……其中还有旁的偏差不成?”

却见对面的堂叔父,摆手拦道:“意外偏差倒是没有,不过那道人却是与我在烨州。知府任上时的一桩悬案有些关联。”

放下手中的酒盅,一个手刀比向自己的颈肩之处,低声言道:“当年初到任上时的头一桩无头悬案,说来你们俩夫妻也刚好在烨州,助我商议荒滩之地的……。”

不待他说完,皇甫靖已是毫不犹豫的接着言道:“可是那桩乡邻争斗所致。连丧两命的无头案?”

“正是此案。那年被误以为是杀了乡邻,又顺道将那途经烨州的出家人,杀后分尸的恶徒,并非真凶。反倒是那个遗留在无首尸身上的度牒所有者,才是犯下累累重案的凶手!”

听到此处,那旁的皇甫靖已顺势,半信半疑的追问一句道:“堂叔父之意,莫不是那尸身分倒是被误认为凶徒之人的,而潜逃在外的真凶,却是那度牒上的道人。而且还与那披发道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不成?”

“不是与其有关,而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人!那年犯案之人,就是那毁了半面的披发道人。那年虽是将首级丢与荒郊,让野狗啃食的不堪入目,更是无法辨认本来面目,但他却是百密一疏,遗留了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此便叫此案有了重大突破!”

仰首将杯中佳酿一口饮下,便详实演说起此案突破之处来。

原来,当年此案就一直到堂叔父离任,也不曾再有进展。直到此番都察院中也在全力找寻此人时,才意外在烨州案卷中,得知了数年前已在烨州被害之实,顿失了重要线索,不免叫众人遗憾非常。

却不想此事,再问过老族长家小儿后,便有了别样的作案。那人是一口咬定,披发道人绝无可能已经身死。要知道这人一身的外家功夫本就不弱,那乡间莽夫又岂会是他对手,更别说将其制服,再行哪分尸的手段,众位大人也越发觉得此事蹊跷起来。

随后,更有人提出既然数年后,那灭门惨案中能使替身之法,逍遥法外。那这等手刃之法反倒更是这个,本就军伍出身的道人,最为拿手的本事吗?

由此,再寻了当年乡间的老妇来问,果不其然,当年遇上的那名受伤的道人,正是披头散发一幅仓惶模样。置于那人左半面是否完好虽不是亲眼得见,但也足可证明一点,那道人定是不愿,已其真面貌示人,这便成一处疑点。

再后来的仵作之言,无疑便成了此案的重要突破口,也正是那披发道人百密一疏紧要所在!当年这无头凶案,可谓是轰动一时,那凶徒之名亦是人人闻听后,惟恐避之不及。连同其族中之人,在乡间也被视同洪水猛兽一般的存在,更是经年不改。

但当经手此案的老仵作,一番详实的回忆当时情景,再命人取来尸格比对后,众人便以认定那人之言,却是不假。那披发道人必定就是此案的真凶。

因为那具,停在义庄身首异处的尸体,并非当年认定的那手持度牒的外乡客,却是同样被害的那乡间恶徒所有。本就是经历过大小战役多年的披发道人,为何尸身上毫无旧伤可言,便是一奇。即便他当年已砍下首级,弃于野外让走兽啃食,以便利用兽口毁灭罪证,却是万万不曾料到,独留下一具寻常之人的尸身,却是破绽百出。

“正是由此得出,当年这人就曾混迹于京畿境内,随即在各地又得了更多相关的线索。最后便是在京畿一处的偏远小县城中,将其与同伙数人,一举擒获归案的。”

说着都转运使大人,才长吁一声道:“只待新帝稳固朝局后,我便要自求去往北地境内,再为几任地方官员。从此离了这纷争不断的多事之地。”

闻言皇甫靖也是不觉一顿,抬眼怔怔片刻后,才缓缓点头道:“堂叔父可是觉得在京中做那高官,反倒不及在地方上造福一方,更是倍感舒坦自在。”

“不单如此,而是我这般的心境,远不比他们那般,一心只为做高官而四处钻营之人哟!哪能比肩一二,倒是不如出得京去,任一方长官做些实事,领着那份俸禄,也更为心安理得哦。”

说着又放眼远处,笑着颔首道:“而且这多年来开辟南北大运河的心愿已了,你堂叔父我哪里还有旁的执念哦。是时候,该去往地方上做些真正实在之事咯!”抬手又举起酒盅,侄儿给其续满的上等佳酿,一饮而尽。

果然年余后,待堂叔父任期将满之际,便自请了往北地去做了一任巡抚,直到七十二岁那年,才卸任归京,颐养天年。其间种种更是令当地百姓,传颂了久远的岁月,还依然一如当年!

而时任顺天府三任之久的皇甫靖,却也是晚与郎舅一步,携家人去了南方做了一任巡抚之职。这已是八年后之事,如今家中已在七年之前又添了一口。此刻,这最小的儿子正拉开架势,将荷包中才得的银票,尽数铺展在桌面上,与对面而坐的大哥和二姐两人分配哪!

“大哥一张,喏,这是而姐你的,最后这份是弟弟我的。”

“为何最后剩下两张,只有哥哥与你的份,我却没了?”那旁梳着双丫髻的俏丽女孩,已是不满的推了推手边的银票,追问道。

哪知,这旁的七岁孩童,却是一脸的镇定,眨着大眼睛反问一句道:“二姐,咱们家的那三处庄子,可都成了你的陪嫁之物。要不是我娘拦着,指不定我爹爹就该连京畿那处最大的庄子,也归在您老名下了。我看到时候大哥就该没银子娶媳妇咯!你该不会还多占咱们这些区区散碎小钱吧?”

“好吧,那就你与大哥留着吧。”说着那俏丽的女孩,已是囫囵将手边的银票全都塞入了荷包内,起身便利落的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而另一旁的兄弟二人,皆是笑着直摇头:“定是又去隔壁村里收药材去了,亏得咱们俩个给她守着银子,要是真把银子都给她了,还不得全扔善堂里去啊!”

那旁的少年含笑摸了摸弟弟的发髻,应声言道:“那怕什么,咱们家有你这个最懂经济的弟弟!连娘亲都赞你,几乎将庄子上能挣银子的生意都想到了,往后还愁没银子使。”

“那也是学爹爹与舅父他们造福一方,咱们多挣些银子,同样能多行善事,让百姓们的日子更宽裕些。”

全书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