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离着城门还足有十里开外,难道是前头出了事,把整条便道都给堵了不成?”正待喃喃低语了一句,顺着自己这边车窗向外望去,就见不远处确实,齐齐停着三、四辆大车。

而另一边的玥娘,也是同样疑惑道:“看着也不象是出了事的样子,反倒好似专程在此等着咱们到来的……。”后面半句还未出口,却是转回头来与身边的相公,对视了一眼:“只怕真是冲着你这位新任知府大人而来的!”

因为再那些马车后面的间隙处,却能瞧见几双醒目的官靴。顺着玥娘所指之处望去,不由也是笑了笑道:“瞧着架势,这回的知府大人确实气派不少嘞!都还没望见城门,就有人特意赶了好几里地,直接迎了出来。”

待皇甫靖下得车去,已是等了小半个时辰的各路官员,更是纷纷上前见礼、客套起来。大队人马一路缓缓而行,直至进得城内才发觉这良州府城,却是当得京畿境内最为富庶的几州之一。

“不愧是上府,我看比起烨州城整整大了一圈不止,就瞧街面上的石板铺砌的也是方方正正,倒是与外城有得一比。”徐妈妈口中的外城,自然就是指得京中外城。

此番能在京畿任职,无论一路来跟随主家外迁的仆役们,还是钱谷师爷牛云盛一家子老少,皆是欢喜不已。

对于本就由京中出来的家中仆役们而言,能在京畿富庶之地,又与主家的别院山庄离着不远。往后逢年过节也是方便轮班回自家过节团圆,岂不欢喜的很。

而原就出身偏远小地方的牛师爷,就更是兴奋不已。这可是离天子脚下近在咫尺的京畿上府,一家子除了当家的。牛师爷几次赴京赶考才曾有路过。其余家中之人,又有哪个曾见识过此处繁华的。

“比起知府大人前一回所在的那个广坪府城来,这地界到底是足足强上了三分不止哦!”正一边整理衣箱,一边还不住打量厢房内一应陈设的举人娘子,不由地又是一句感叹。

“哪里能这般作比的。”翻出自己随身的一套文房四宝,小心置于桌面,才又接了一句:“那广坪虽在东南数州中尚算富庶,可到底不比这京畿所在更显繁华。想来,即便是未因海贼搅扰多年。走失了不少农人,才无奈降了等,如今也不过是中府规模。哪能与这京畿上府之城比肩一二的哟!”

“也对。莫不怪人人都愿意往京畿来做官。”

听自家娘子这一提,牛师爷更是笑着直点头:“可不单是为官之人盯着京畿,就是行商们也没有不乐意的。毕竟离着京城近,只要是实打实的好物价,哪有出不了手的时候。”

“原我说,怎么看着越往南面走,这街面上的铺子就越发的多了起来,却是这么个理。到底不比咱们郦县,满城就那么两条街面上是开足了铺子。倒是才修在那便道旁的集市,还能与外头地界上的大集市有得一比。”

连着几日一路应酬下来。本就最不耐烦这些的皇甫靖,已是撑不住了,翻过天来便让门子将前来宴请的众人,一一谢绝了。听得这位新任的知府大人,不再受邀饮宴。不免有那晚了几日的人。开始四处奔忙,怕是自己一个不留神。怠慢这位新府尊。

“想必是连着几日饮宴,想必府尊大人也是有些厌烦了。这位可比那小地界出来的,原本就是名门世族出来的公子爷,京城里最上乘的大酒楼,也定是常客,又怎会耐烦咱们京畿地的一般所在。”

另一旁那位也是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附和:“老大人所言确实在理。你们也都莫要纠结了,如今这位府尊可不是一般官宦人家出身,就是摆在京城中,那也是一等一的!”

这一句才刚落地,就震得两旁数人面面相觑。其中倒是有一位儒商,仗着自家本是书香门第出身,颇有些漫不经心地轻笑着,追问了一句道:“大人,倒是不妨与我们交个底,这位府尊到底是哪方神圣,竟然要如此厚待与他?”

“还请大人赐教一二,我等也好早做应对。”

“是啊,是啊!”见有人提及关键,两旁众人也不免应声,附和了起来,反倒比起刚才来,更是显得默契十足。

环视了周遭一圈,再望向上首的同知大人一眼,只见那位端过手边的茶盅微微颔首示意。这位才清了清嗓子,朗声卖弄起来:“各位也都出之书香门第,对这朝中大事想必也是关切的很。”

方才起了个头,这位却已是顿住片刻,见两旁在座之人皆是一脸的疑惑。不禁加重了几分凝重之色,接着往下:“如今这位新府尊复姓皇甫,却是与当今万岁爷面前红人,眼下就任都转运使皇甫老大人就是同族至亲!”

此句一出,已是引得在座众人,纷纷侧目望向过来,但见上首的同知大人已是缓缓点头,心中也随之一震。别看这都转运使虽不过三品之职,却是一手握着全境漕运大事,更是圣上跟前的近臣!若是能与那位老大人撤上一丝一缕,又何尝不是天大的好事一桩哦!

正待座中各位,颇感欣慰之际,那旁的汪通判,却又不失时机的开口道:“说来这复姓皇甫老大人,却与我大呈朝中皇甫大将军,本是族亲……。”

才言到一半,那两旁在座中已有为之惊心不已的脱口而出,急忙追问一句道:“若是这般,此番来良州赴任的这位新府尊,想必也同这皇甫大将军家有些亲缘?”

此刻,众人的目光却被一直安坐上首的同知刘大人,生生截了过去。就听得一句掷地有声之言,直叫众人是震耳发聩:“如今这位新任知府,便是朝中前番镇守北疆,又见战功的皇甫大将军家的嫡出四公子,各位以为如何啊!”

能在这般年纪,就已是一路直升到了四品官职,想来定是出身不差才是。却哪里想到原本是如此门第出来的,片刻沉吟后,在座之人也就有了明悟。确实也只有这等豪门世家的子弟,方能连升数级,一跃到了京畿上府,来为一任主官的。

又听得上首同知大人,开口提醒一句道:“既然知府大人颇感厌烦,尔等也不必太过勉强,还是徐徐图之的好。”眼下众人已对这位新任知府,有了深切的了解,又哪会行出那不识趣的事来。不过能同知大人出言提醒一句,也是颇觉欣慰。

待等众人散去了后,刘同知也不免轻轻摇头苦笑,喃喃低叹一句道:“也不知是幸,亦或是不幸哦!”

要知道,原本那位丁忧回乡的主官,虽是不免死板、略有些不通情理,却好歹与自家堂兄是同年。自己身为府衙同知,倒是未曾有过难办之时。但如今这位新一到任,便是寻了人将前后三年的旧案,索性都搬往去翻,不免让人感到一丝忧虑。

而与此同时,被那边厢同知大人暗暗念叨的新任知府,皇甫大人却正在内衙书房中,与钱谷牛师爷对面而坐,翻看着堆成小山一般的公文旧案。

“看来,此前一年光景的府衙任职,委实有些短了,确实不比当初还在县衙之中,的确不能同日而语咯!”站起身来,舒展了一番,端过才刚送了进来的汤品,便是一饮而尽。

看得对面书案上的牛师爷,也是不禁摇头苦笑道:“此番若不上知府夫人那边帮村一二,只怕以学生这等不堪的速率,定是要拖慢大人的进度了。”

却见皇甫靖摆手道:“待等将往昔旧案细细虑过一遍后,方能看出这良州境内,利弊各在何处,该如何善加运用其擅长所在,又要改动何处才可避其之短。”

看了一眼内院的方向,才又微微一笑道:“师爷倒是不必自谦,毕竟如今加上那两个书吏,我们这边又如何能与内院之中,夫人引领得一众得力干将相提并论!”

说道此处,师爷也是会心一笑,确实如此。想到自家闺女,自打还在郦县之时,便时常随着母亲进府,跟着夫人院中的众位媳妇子,习得一手料理帐簿的好能耐。

更令人叫绝的是,这位原本一直隐在深宅的夫人,却是自幼学习医理。也难怪当年东翁初见过一回自家父亲,隔日便让人送来了,一张食疗方子。其上所书的二子粥一方,所用药材皆是不贵,但对于父亲所患之症,却是颇为见效。

女儿也是自那次后,便有心随了用功学习,这些年下来倒是颇见长进。如今自己家中有人偶感寻常之症时,她倒是已能开了方子,帮着调理一番了。

品着碗中的汤品,就着盘中的点心,牛师爷更是不由暗暗感叹万千。自家是何其有幸,在最为落魄之时,却能遇上如此一位出身京中名门的东翁。

就在他还欲感叹几分之时,却听得门外已是高声回禀道:“老爷,是府衙几位大人以是让人送了帖子进来,恳请老爷……。”

“你瞧瞧,这名声在外,有时却也不免让人无奈的很哦!”(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