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大人您还给赊药种子钱,这叫我们大家伙如何受得起(诸玉在傍163章节)!”那旁的张主簿边口吐此言,忙不迭已是起身恭敬无比,深深朝着皇甫靖一礼道:“末官代县衙众人,在此谢过大人厚德。”

上座的皇甫靖微笑颔首,虚抬了抬手,直言道:“你我本就是一县的同僚,有何必如此多礼。本县若是初来乍到时,不得你进言据实相告,有何来眼下这等情形。”

轻啜了一口茶水,才又明言道:“再则,你原就是这郦县的主簿,尚要靠租借他人之地度日。不但是摆明了咱们县是真穷,若是被有心的言官所获,上书谏言论起朝廷命官的俸禄,竟然不足以养活一家子老少,这又该如何……?”

还未等皇甫靖劝完,那旁的张主簿已是惊得不轻,忙不迭低声拦道:“大人您莫要再吓唬末官了,这事可是万万不敢提及的。即使那租借的瘦田,也全都由老家人出面的,我等之人哪里敢妄动的!”

倒是这旁的皇甫靖,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应了一句:“张主簿你也不必惊恐,从今往后本县定是叫你家再不用,租他人田地过活了。就算那懂得栽植山珍的老农暂且不论,仅凭借放养在山上林地间的鸡苗与草药材,也足能够一家子花销了(诸玉在傍163章节)。”

“何况稍等上几年,就有那已成材待伐的林木一整片。”提到这一句,皇甫靖不免转而问道起另一桩来:“张主簿,若是你等都可在山上分得一片林地,可曾想妥。是要栽那三、五年便可伐了换银子的杨树;或是种至少也得上五十年,方可成材的核桃木才好?”

“杨树虽快,可毕竟不堪大用,倒是核桃树颇为名贵。留给后人砍伐换金银更为值当。”那旁的张主簿是毫不犹豫,已是选定了树种,就是另一边的厉师爷都不住颔首认同。

不出午时,县衙里无论是否轮上今日当班的衙役们,都已得了消息汇聚在后衙门前。“到底是啥事,怎么都给叫来了,是不是出那档子要紧的大事了,还是……?”

“你们都别瞎猜了。我听说可是好事。”

“好事。什么好事?先说来咱们也听听。”

听得这话,刚才那个插了一句的马快,却不禁讪笑一声,退了半步低声道:“就是刚才咱们班头来说这事时,我瞧他一脸的笑,就觉得一定不是倒霉事。至于是哪回事,可没听他提,所以……。”

“所以。你就是压根不晓得才对。”另一旁的衙役,刚要接下一句,就听得几个班头已是跟着知县大人。出了后衙院门。瞬间,四周遭本还议论纷纷的衙役们,便安静下来,只等着县太爷发话,他们还令命行事。

只是今日这桩。是注定要叫众人都大吃一惊的!知县大人只略略起个头后,便由张主簿将余下各条给一众,细细说道了起来。初始,大家伙并未在意今日之事,只当是县衙中的几位大人定是有大事要向全衙的衙役、胥吏们宣讲。

可三句过后,就有人听出了端倪,猛得抬头看向对面,正束手立定在张主簿左手旁的班头来。虽是晓得规矩,没敢当即便朗声问道了出口,那惊疑的眼色却已显露其心中所想(诸玉在傍第一百六十三章林药(下)内容)。

当然这一切,皆是不曾逃过此刻正站在台阶之上的,主辅二官。见知县大人示意,张主簿便将方才在书房中,商定之事和盘托出。一番细说端详后,已是让下站众人既是欢喜,又不免吃惊不已。

在衙门当差可不全都是良民,其中就有已算入贱籍的,虽说比起普通无有田地的农户们而言,日子略是好过些,却是哪里能得大人们这般看重的。

而且刚才主簿所言,好似并不因是否良民,但凡是衙门中人只要愿意,都可分得一片山林。不提这些本就是贱籍的个个心中欢喜,就是底下民壮、库丁及各房的胥吏等,亦没有不赞同的。

方才,还羡慕那些能农改林的,能得大人的赊给,这下自己也都成了其中一员,哪里还有不欣喜的。要说县衙中除了张主簿外,更是几乎家家都有另租地主家瘦田来耕的。但今日得了这等好事,再一问详细,越发感激这位新任的知县来。

从来到任的县官中,能想到衙差、胥吏们过活不易的还真是半个没有,再联想起前段时日来的种种,大家伙更是愈发的肯定,只要紧跟着上人这位县太爷准没错!

待张主簿宣讲才毕,那旁已有过半之人,挤至户房的书吏跟前,只等着将自家的名字录入帐簿之中。

而那旁的张主簿已是小声道:“大人,按原定之数恐是不济的了,您看是否要暂且停上一停才是道理?”

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哪里还有暂缓一说。皇甫靖微微摇头应了一句:“毕竟这等关系自家生计之事,哪里能说启就启,要停便停的道理。还是本县,再多赊点银两也就是了,千万莫要凉了大家伙的心才是正劲。”

待他自己回到了后衙住所之中,不禁苦笑连连道:“娘子,为夫这一时没拿捏准,又得再往里多投些银子进去咯!”

那旁的玥娘已是自取了奁匣来,从夹层中拿出银票顺手交了给他,微笑道:“咱们带得现银也不多,等明日你遣个合适之人,往最近的钱庄跑一趟吧(诸玉在傍第一百六十三章林药(下)内容)。“

“五百两!”试了试厚度,又似乎不能肯定,再翻开过目一二,确定是这数目后,皇甫靖不由低呼一声。

正收好了奁匣,要转身放回原处的玥娘不免顿住了脚下,忙追问一句道:“怎么还不够使得?”

却见相公,摇了摇头应道:“哪里是不够,若是按旧时原本这县衙中,单是三班衙役就不止这数,全衙凑拢起来怎么也得百多人。眼下这县衙早已是人丁不足,即便都算上也不过六七十号,所以才觉得娘子你这银票给多咯!”

“我看是一点都不多。相公你原本也想着能在衙门中,选出十之二三来,再同农户们一并改了往山上去。可如今衙门中就有这许多人要去,难不成还能减了农户的名额吗?”

重新将丈夫分出的一半银票,又退了回去,这才接着言道:“再则,你原是想帮着农户们改林户而想到的法子。这会子却将过半的名额给了衙门中人,百姓们又会如何作想?”

此句入耳,皇甫靖心中已是不禁‘咯噔’一声,险些乱了章法。娘子她所言非虚,也怪自己一时想也借此,也帮着衙中众人改善各家的日子,却不想差点犯了本末倒置之错。

收好了一叠银票,才又同妻子商谈起,今日午后县里几位老林户们对于山上,野生药材的种种来。然而就在知县往后衙回时,那些得了林地名额的衙役、胥吏们,也纷纷转回个自家中报信去了。

果然,此事未出三日,便已是传遍了街头巷尾,往日里并不看好这农户改林的乡邻们,也都已得了消息。心中虽是忐忑,却也不乏主动去往本就与之相熟的县衙中人那里,询问详实状况的。

而大多经由此道,听闻到的消息,本就有些意动的农户们更是对县太爷赊给之举,激动万分(诸玉在傍第一百六十三章林药(下)内容)。

“真是这么讲的,不但要先赊了鸡苗、药种给咱们,还另借米粮分到每户手中?你不会是听差了吧,你老叔我都活到这把岁数了,哪里见过竟然还有这等做官……不对,就是听得没听说过的。”

一旁的乡邻们,也不由纷纷点起头来:“就是听都没听过,原说能先欠着地租,给咱们用林子已是大恩了,哪里还敢想那鸡苗、米粮的事!二墩子,你不是说差了吧?”

这头,被越聚越多的乡邻们,不时提出的各种问讯,已是忙得有些晕头转向的少年,听得此言,不觉一个猛转身朝着自家的方向,大吼一声:“大哥,你先将碗撂下,出来给大家伙讲讲那桩。”

没多会儿功夫,就见少年身后的屋里,仍是身穿衙门当班时的衣着,已是疾步出了门来。“乡邻们,我家二弟告诉大家伙的,句句都是真的。”

抬手便是指了指,自己这一身的打扮直言道:“大家伙也都瞧见了,我刚去了东村给他们说道这桩,连个衣裳都不及换回来,就赶着点的报了咱们村的乡邻们得了这信,也好叫大家伙都早做打算。”

刚才,就见他们家的二小子,骑上了自家院外那半破的矮墙,给就近的村民的喊话。这会儿,再一听他们家正在衙门当差的老大,这一提点,便是认真了起来。

紧随而来的便是,往后的几天内,各村送往衙门的名录中,更是比起先前来,扩出三、四倍愿意改农为林的人家。这下反倒把几位被皇甫靖,分出来专理此事的书吏们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说咱们大人,该不会为了那名额不足,让大家伙也抽签定去留吧?”

“啊!”另一旁正落笔要书的书吏,已是惊得手下一滞,笔头尚未留下,可纸面已被顺势滴下的墨点,晕开一朵小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