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活下来的秦莫正躺在草丛里,沉寂一片,先前紧张逃亡时还体会不到什么,到如今整个身体轻松下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何去何从了!

“柔姬!柔姬!”秦莫又忆起了妻子的倩影,痛苦的神情爬满了秦莫刀削般的脸颊。

“夫君!妾身手艺不好,给夫君绣了张鸳鸯手巾!夫君,你看看喜欢吗?”

忽然秦莫好像想到了什么,连忙摸向怀中。粗糙的右手仿佛触及到了什么,霎时变得轻柔一片,秦莫小心翼翼的自怀中捻出了一样东西。

这是一块手绣的红色鸳鸯巾,是秦莫妻子今年才绣好的手巾。按照这个世界大秦习俗,新妇每年都会给自己的夫君做一些女红,以示夫妻情谊绵绵永不绝。或手巾,或香囊。

对此,秦莫从来都是珍藏怀中,片刻不离身。

“柔姬!”看着伊人昔日做的女红,已逝的欢乐仿若还在今天,秦莫陷入了深深的梦境之中。

云髻罗梳,轻披罗衫,柔姬正专注于手中的手帕。秦莫悄悄走到伊人背后,抱住了这冰肌无骨的娇躯。

“夫君!又来欺负妾身了!”俏颜乍怒的回首望着秦莫,眼中带雾。

“柔姬!来,让夫君看看在做什么呢?”

“夫君,还没做好呢,你等下再看好么?妾身就快做好了!”柔姬俏颜微红请示着,却半响未听见秦莫回答,抬起额首望去,秦莫正迷恋的看着自己,“夫君!”

“柔姬真美!”

“夫君就知道取笑妾身!”柔姬无可奈何的说道,“夫君让妾身把这个绣完好么?”

“好,柔姬只管做就是,夫君就在这里看着你。夫君没什么本事,让柔姬受了四年的苦,你一个官家小姐下嫁与我,真是苦了你了。”秦莫轻道。

“妾身能嫁入秦家是妾身的福分。又得夫君相伴,平平安安,已很是心足了。哪怕夫君赶妾身走,妾身也是不会走的——”

“夫君还不放开人家,妾身答应夫君看着就是了。”柔姬挣了挣,却是未能挣脱,只能妥协道。

秦莫轻笑着放开了妻子,随即搬来一张小凳坐到跟前,看着柔姬做起手绣来。

素手芊芊斜捻针,俏颜依依织方巾。浅浅软语对夫笑,淡淡相思入君心。

“又得夫君相伴,平平安安,已很是心足了。”秦莫喃喃自语着梦境中妻子的柔柔话语,悲意涌上心头,“柔姬,对不起,我连平平安安都给不了。夫君无能啊!啊——”

秦莫越来越激动了,眼中消散多天的血色又慢慢在汇集。渐渐的,秦莫双眼血红一片了,妖异的血色似血盆大口般要吞噬一切。

一股剧痛自脑中传来,越来越剧烈,似要将秦莫的头裂断开来。秦莫抬起左手紧紧抓着头部,似乎这样可以减轻痛苦,可惜头上的剧痛丝毫未减,连带着秦莫的神智似乎也在消退。

痛倒在地的秦莫将右手也举了起来,似乎想要用双手猛抓头部。

右手中,那方鸳鸯巾此时从秦莫眼前掠过。豁然,仿佛一片红色映入血红双眸,秦莫抓着手巾的右手顿住了。

惊奇的是秦莫血色的双眸似乎有了点点焦距,秦莫几近疯狂的神智慢慢回复着清明。

血色双眸专注于映入眼前的这片红色,红色渐渐清晰起来,一片红色成了两片,两片渐渐变成了两只。

一只是红鸳,红鸳昂首;一只是红鸯,红鸯贴项。一对红色鸳鸯渐渐显露出了身形。

秦莫注视着这方鸳鸯巾,渐渐地,头部的剧痛似乎正在消散了……

不知过了多久,秦莫终于完全清醒了!

没有关心自己身体,秦莫豁然坐了起来,慌忙查看手中的鸳鸯手巾。

却见这干干净净的鸳鸯巾上豁然有着一丝草叶细碎,秦莫紧张了起来,连忙将鸳鸯巾放在嘴边吹了吹,却没有吹掉。

秦莫急了,左手在自己衣服上狠劲擦着,似乎要将手上的灰尘全部擦掉一般。好一会后,秦莫才小心翼翼地用手去捻那一丝草叶细碎。

那双无比坚定的手却在微微颤抖,像是将要做什么无比艰难的事情一般。

轻轻的,小心翼翼的,秦莫颤抖的手慢慢接近了那丝草叶细碎,继而捻起扔掉。

鸳鸯巾,它是妻子留给自己唯一的遗物了!

再次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鸳鸯巾,见得其上干干净净,秦莫这才彻底放心了下来。

“对了!”秦莫想起了那神秘的黑铁块,忙将其唤出体外。

左手托着这神秘莫测的祖传铁块,秦莫感慨良多,“神秘的铁块,这一路若没有它,估计我早死了。”

只是对于这神秘莫能的铁块,秦莫仍然是一头雾水,更谈不上什么掌控。没法,只得留待将来再说。

秦莫将黑铁块收入体内后,擦了擦左手,这才轻轻的将鸳鸯巾叠成方形,放进怀中。选定方向,秦莫大步向着宁阙山脉外走去。

……

宁阙山脉边,一个小山村。

此时还是申时,村子还有些人正在村头闲聊,都是些老人。

村东头,几个孩童正欢快地在玩着游戏,看着秦莫来了,孩童们全都一哄而散,跑回了家。

正在闲聊中的众人也都停了下来,看着秦莫。正当秦莫打算开口之际,一个年龄似乎最大的村人越众而出。

“年轻人,从何而来,欲往何处?”

秦莫对老人鞠了一躬,答道:“老人家,我是从南边来,因迷了路,见天色已晚,想在贵村借宿一宿,不知可否?”

“是这样啊,当然可以!这里是大秦宁州九原郡,我们山野小村就没取什么名字了。我是村子的村长,小伙子跟我来吧。”老村长爽朗热情。

“谢谢老人家!”

其他村人也热情招呼着秦莫,甚是淳朴憨厚。

秦莫跟着老村长来到了老村长家中,这是一个普通农家院子,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比一般人家多了间客房。

“老婆子来客人了,快把我们的酒端出来。”老村长进的院子就开口叫起了他的老伴。

“来了来了,客人在哪里呢?”一个头发发白的老妇人从东边内屋走了出来,和这老村长一般,沧桑写满了两位老人的脸,但却给秦莫慈祥的感觉,这是一对善良的老人。

“原来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啊,老婆子有礼了,来来来,里屋坐,老婆子去弄点饭菜。”老妇人无比热情的招呼秦莫后就去了厨房。

晚饭,两位老人都很热情,秦莫光酒就喝了五大碗,也许是这些天太累了,秦莫被安排到客房后,倒头就呼呼大睡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秦莫心中一阵惊兆,随即睁开了眼睛。推开房门却见天空星星点点,村子里也是一片安静,似乎村人们都陷入沉睡。秦莫看着这景象并没有什么不对之处。

“难道是这两天发生的事弄的自己多疑了?”秦莫看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随即又回床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秦莫被心中滔天的惊意惊醒了!

这时村中已经混乱一片了,入耳的全是凄凉惊惧的哭声,秦莫急忙拉开房门:一个血色巨罩盖在村子上空。血罩诡异而血红,让整个山村都变成了鬼狱。

男人们疯狂地吼叫着,似乎想反抗,可是那声声吼叫只持续了片刻,就沉寂下去。

声声女子凄凉的哀号之音,也越来越低,越来越弱,即将寂灭……

道道稚嫩的童声在哭泣。在这诡异的夜里,哭声显得那么的无助,那么的微弱……

秦莫想起了院中的两位老人,连忙向东屋跑去,一脚踢开房门!却见——

慈祥的老妇人正一脸恐惧地盯着前方,双眼凸出!那苍老满布青筋的左手手臂,还死死掐着自己的喉咙,右手手臂伸将出来,似乎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抓住。

老妇人脸上早已经没有了慈祥的微笑,只有那无尽的恐惧与痛苦!而**躺着的老村长,也早已失去了生气,一双同样枯老的双手亦死死掐着自己的喉咙。

秦莫心中顿时升起了阵阵的恨意!恨这世道的不公,善良之人总被杀,弱小之人总被欺!

“呀——”一声诡异的惊叫声在秦莫身后响起,秦莫想都不想,马上向前跃出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