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挂出了一面鼓,白云随之容色突变黄。

华龙师徒二人谈笑风生,瞥眼间到达一幢木屋门前,只见四周长满了杂草,嫩绿青黄,多样不一,重重将木屋包围着,仿佛欲想将木屋吞噬一般。

不过依现在的情况来看,它已经没有霸占木屋的机会了,因为明月的杀气已给它一个下马威。幸好明月现下处于跋涉长途疲倦状况,姑且对它采取不了任何行动,只顾着冲开眼前残旧的竹门,当下见到门上的尘埃滚滚飞舞。

明月受不了这等空气的污染,歉弃“咦”了一声道:“这么肮脏呀!”

华龙师若无其事,笑道:“已有多年没人住了,脏是免不了的。”

明月没多理会他的废言,连连‘哦’几声,毫无客气的阔步进入屋内,只见:蜘蛛任心洒网帘,凳桌好饰金沙尘。

明月一睹色变,道:“这……怎么搞吗?”

华龙师笑容仍然,道:“若有双勤快的手,颗思进的心,身心自然孜孜不倦,何须畏惧这一点小活?”

明月眼见屋内狼藉一片,那有心思去理会他的深意,反而不悦的暗怨这老头真是烦人!

华龙师修行已有大半辈子,得道的程度一定有造诣,若说他有‘他心通’必然无疑。明月的一心一动,岂能逃得过他的法眼。垂头一侧,向明月睥睨一眼,但是这一眼没附带着任何凶恶的光芒。由此可见,华龙师是一位负责的师傅,为了徒弟的前途,才示淡然的凶遏制明月背后伤人的行为。

明月上次早已得知他看透内心的法门,目下只不过是一时大意方失寸。为掩饰自己的过失,借题发挥道:“我要用我勤快的手,思进的心,去干活了。”说着才动步一厘,又止步道:“师傅,水盘毛布在那?”

华龙师意味到他的悔过之心,直爽道:“你去后园即可见到。”

明月一听,不再犹豫,立即起步往后园奔去,小白“汪汪”跟随后面。屋内只留下华龙祭师一人,不过他不因有一个徒弟而懒惰,举步向往陈年的寝室去,取出菜籽油准备亮灯。

在他们师徒二人分头行事之下,不需多时,四处蟋蟀声不知不觉响起,屋内熹微的菜籽油灯随之而亮。竹桌上同一时摆上一青一黄的素菜,旁边加上一个清汤。看上去虽然很清淡,但是对于许久没吃家饭的明月而言,却是津津有味的佳肴。也许这二菜一汤,好过曾经飘流茹生饮露的日子罢!

食毕,明月尽职尽责身为弟子的本份,将桌上的碗筷扫去厨房,一口气冲洗干净。随后,高枕无忧做自已所需的琐事。直到了入寐之时,又在华龙师的指示下,睡入自已寝室内。

虽然这里是陌生的莲花峰,和没感情的竹床,但是对明月目前的心绪来讲没甚么‘分别’,这些漫长险游的岁月他早已经习惯了,更难得的床下仍有小白依旁作伴。

黑夜是多么漫长,也只不过一睁眼间罢!

天上的白云跑早步,树枝的群鸟练歌喉。

微风闲悠闹草丛,小草飒飒在叫愁,溪水涔涔问莲池,荷花摇摇点礼头。

华龙师夙兴夜寐,站在屋门前,负手睹目着清晨的异象。

明月从屋内走了出来,打呵个欠,走近他道:“师傅早!”

华龙师一副凛然,显得得道高深,一动不动,回道:“早!”

明月一伸懒腰,问道:“我们早餐吃什么才好?”

华龙师淡然道:“随便吧!”他不愧是得道之人,不受五欲所牵。

明月领意转身,向着厨房跄去。在厨房内‘乒乒乓乓’一会,又‘滴答滴答’一会。

须臾,大厅的竹桌当下不萧瑟,摆上热腾腾的稀饭,和香扑扑的小菜。

明月擦擦被稀饭染烫的小手,喊道:“师傅,早餐已做好,可以开动了。”

华龙师一甩衣袖,走入座,抓起双筷道:“窖内的粮食已将罄,我们又不知在此要呆多久,为了延长时节,我们需要立即动土播种。”

明月嘴含着稀饭,出言呐呐道:“师傅,我看不需要动土,窖里的食物尚多,够吃上几个月仍然都没有问题。”

华龙师喉咙拉一声闷“唔”,声音虽然不是很可怕,但是十分聒耳。

明月意味到不妥,当下收声俯头,扒起了稀饭,听华龙师分析道:“播种亦要经风雨方成果,只怕窖中粮食茹尽,种子仍未成果,那时以甚么作食?”说着头仰向窗外,眺视着远方,体现出他对日子的渺茫。

明月年纪尚少,对于生活仍是缺乏经验,只会胡语乱言道:“莲花池莲藕可吃,下里还有鱼呢!”昨天在绕过莲花峰之时,难怪他全神叮着莲花峰下的池潭目不转睛,原来是有意图。

华龙师深邃的目光瞅着他,喉咙又拉出一声闷‘嗯’。

明月畏惧责骂,又即时俯头扒着稀饭。

华龙师施教道:“若是有双勤快的手,颗思进的心,那需怕没粮食吃!”续道:“小不懒成虫,大方能成龙。”

明月屡次受责,再不敢多言凑上,只默默点头遵从师意。

他们师徒二人吃完早点,收拾了碗筷,执起锈锄往莲池岸去,依昔日开荒的肥沃地重新整理。明月一目了然,便猜知这块土地是华龙师往日开荒的,显然他曾经在莲花峰住过好一段时间。

在隐隐的阳光下,他们师徒二人分工行事,锄杂草、起埂子,皆是明月一人包抄。看来明月在隔世部落之时,跟他外祖母学习的不少,能下厨又能耕田,无所不会。他虽是十岁上下的小孩,而握起铁锄看上去却很轻松般,不过喘气形象也不少。

由此可见,他一定是在班门弄斧,或者畏惧在华龙师的脑海中出现懒惰,然而故弄玄虚,矫揉造作,装模作样。

果然,他鬼鬼祟祟的秀目,瞥向往莲花池去提水的华龙师。一旦眼见华龙师若是没转身朝向自己,他便提心吊胆放下沉沉的锈锄,喘气擦汗。若是华龙师有所动静,他又装腔作势举起锈锄,继续龙飞凤舞。

因此,不需多时,五道十丈长的埂子起毕。明月又拿起放一边的菜米、种土豆、香芋等等乱七八糟的种苗向埂子上播。

大忙了一会,累得他喘气都不过来。一旁的华龙师只负责提水来撩洒不休,也顾不上他。只有小白在闲暇搅乱,搞得他心痒痒,欲想开玩起来,但又怕华龙师横眼责语,方压住心中的冲动。

烈日冉冉当中,华龙师徒二人忙着满头尽是大汗,才完成今日的农活。于是他们师徒二人往莲池边去,掬水洗濯一番。

华龙师在洗毕后,顺手牵羊将一颗莲藕连根拔起,拂袖往住所走去。

回所途中,明月因为忙个上午没歇过,累着脚软手抖,行步东歪西倒,心疲身劳自不由已潜入‘空境界’。

华龙师霍然提起莲藕,向莲藕游观一会,才对明月道:“你看!它是否很脏?”

明月漫不经心,缓缓撑开铁眼皮,瞅一眼眼前的莲藉,死气沉沉应一声‘哦’。

华龙师继续自说道:“它形貌虽不堪入目,但是除去表面秽皮,仍可作出一道美味佳肴,你认为是吗?”

明月垂头视脚,道:“哦!”

华龙师只顾打瞧莲藕的妙处,一时不知他是否在听,续道:“身脏心不垢,能出泥伸空,展叶开娇花,人人皆赞叹,你应当以它作傍样,知么?”

明月累得够呛了,神不守舍,依然如故“哦”了一声。

华龙师无意中一瞥头,只见他无精打采,也不知道他是否在听。于是试探道:“你知道了吗?”

明月人在心不在,他不知这么一举动的用意,任风自在,回应个“哦”。

华龙师一听顿开,他在神游四海,根本不把自己当作耳边风,肃容一怒道:“你究竟在“哦”甚么?”

明月依然垂头,不知他的所问,仍是“哦”一声作罢!

他屡犯不鲜,华龙师火气上头,一喝道:“你“哦”甚么?”

明月倏地一荡,白日梦当下清醒过来,急道:“没甚么!没甚么!”脸上浮出醉红,尴尬垂头不敢直视华龙师。

华龙师凛然道:“没甚么你口中为何常挂“哦哦”不休?”

明月不知怎样回复他这一问,只是撇嘴在为难的徘徊中,听华龙师自说解道:“畜生为什么如此痴愚?因为它常常尽在昏沉中,所铸造的后果,你不能以它作榜样。”说着又提起手中的莲藕,道:“你应当学习莲藕的妙处,做人上人,知道吗?”

明月刚刚已有失体面,现下大感惭愧,不敢多言,默默遵从他的教诲。

师也责了,徒也受了,住所的屋门前也到了。

华龙师信手把手中的莲藕传给明月,道:“拿去厨房准备个午餐吧!”

明月心下仍怕他存在怨气,自己岂敢怠慢,一接到莲藕,急促的向厨房腾去。当下在厨房‘叮叮咚咚’‘嚓嚓哐哐’,忙个不休。

须臾间,小碟菜、大碗汤尽摆放在桌上,弥漫的阵阵扑鼻香。他们师弟二人情不自禁,狼吞虎咽了起来。在桌下的小白同一时在地‘吱吱唼唼’,午餐就是如此简单的完毕。

明月一个‘横扫千军’,把桌上的碟碗,一一收拾到厨房去,刚刚洗完出来之时。

在客厅悠闲自在的华龙师,突然立起,唤道:“我们走吧!”

明月大惑不解,问道:“去那?”

华龙师道:“门前树下!”

明月迷茫道:“去那做甚么?”

华龙师问道:“你跟随我来此目的是为何?”

明月答道:“修行求道,为日后有大作。”

华龙师浮出微笑道:“那就对了嘛!来吧!”说着轻松一拔足,往门前树下迈去。

明月脸色一沉,暗忖上午弄个半死不活,中午又不能休息,莫非这老头想把自己玩死吗?

华龙师看得透,霍地回头道:“你在说甚么?”

明月露出羞愧之色,“嘻嘻”几声道:“没什么!走吧!”

清风轻轻树下过,嫩叶簌簌互挠痒。华龙师徒二人趁小草软柔,贪婪的盘脚顿地,迈入了奢摩(禅定)。

华龙师盘坐姿态,腰直如笔,收颊微笑,脸面光嫩,双手互合丹田。虽然长发斑白,若是依此而见犹如少年般,栩栩如生。

明月是年纪尚小,可没他那么栩栩如生,脊弯如钩,嘴角漏涎,小鼻不时“呼呼”了几声。

他身旁的小白与他主仆关系,理所当然好不到那。肚腹趴地,入寐鼻吹沤浮,伴主入梦乡。

凉风清爽易引人入睡,明月已入‘无想定’境界,鼻息愈来愈大。

突然间,惊动华龙师的禅思,他微微睁开双眼,眼见明月入寐挂笑。虽然姿态难于入目,华龙师仍然没任何怪意。明月上午确实孜孜不倦的干活,更理所当然的给明月好好一个午休。何况明月又是新弟子,根本不知什么是禅坐。

自然本然,如如不动,不来不去,无有过去,亦无现在未来之分。

华龙师徒二人与小白亦然,虽然已经过了几个小时,但是看上他们在树下似如未曾动过般。

华龙师白眉一动,亮起汪目,眼见明月依然入寐仍未醒。今趟他没上次那么慈悲,结拳凸指往明月头上轻轻敲一敲。

明月正在甜梦毫不知情,以为是苍蝇。嫩手摇摇,欲想赶走无端端烦恼的苍蝇。可不幸运的是打到华龙师的皱手,使华龙师淡然一变,怒红尽布满脸,举起锤拳使劲向他的小头猛敲连连。

“笃笃笃”接着是明月奇痛呻吟连连,昏醒过来。秀目稍一动,第一眼见到华龙师,顺口道:“师傅早!”打个呵欠立起道:“我去给你弄个早点吃。”确实昏过头了,连昼夜都不分。在旁的小白当下被他惊醒,昏沉伏在地上,左顾右盼。

华龙师听这么一说,怒色有增不减,伸出‘钳挟指’,去挟他的细嫩小脚。

此时此刻,明月奇痛无比,“哎呀,哎呀”的大叫起来,正比如冷水泼身一般,千杯醉人也得回神。

明月立即盘膝下坐,装模作样道:“师傅我们继续吧!”

华龙师凛然道:“你还需要继续吗?”

“嘻……”明月二掌当胸前摇摇道:“不要了!不要了!”话音一歇,续道:“师傅,你能窃听我心中的一举一动,你是否会神通?”

华龙师摇头示谦虚,道:“不会!”

明月哈哈大笑道:“我阿婆曾经说过,谦虚即是高人,你如此谦虚一定是高人。”

华龙师欲开口说时,却被明月截断道:“我阿婆不曾修行,但是她咒子依然会念,也能窃知我心中的闲话……”说着突然沉声不言,眼眶嵌泪,显示出他的怀念之情。

华龙师迎着他的兴味索然,故转移他不悦的念头,道:“咒语有四万八千门,你阿婆会那门?”

明月摇摇头道:“我不晓得,她亦不曾和我说,况且我对咒语不感兴趣,所以也不多问。”

华龙师道:“你想学吗?”

明月口中应想,但是心下暗忖阿婆说过咒语很长,还需要死缠烂背与诚心方能发挥咒语的作用。天啊!求求你莫让师傅教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