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好沉默了良久,一双玉手在三本书上不住的流连着,林成看安好对那三本书爱不释手的样子,便柔声道:“阿好,既然那么喜欢就留着吧,反正我们现在也不缺钱,就算将来我们真的缺钱了,凭我们的能力,我自信挣点糊口钱还是可以的。决不至于会要你卖了心爱之物来补贴家用的地步。刚刚说把这三本书卖了,也不过是句玩笑话。”

安好的目光没离开手中的书,声音里遮掩不住浓浓的惆怅失落道:“林成哥哥,你看这些字写的多好啊,笔画错落有致的,秀气而又不呆板,那样的自然,浑厚,流畅。难怪那么多的书法大师会对它痴迷不已,把它当做书法的最高境界。林成哥哥,你知道吗?很小的时候,在我还没看见过石鼓,没见过石鼓文的时候。我就被诗人笔下的石鼓文迷住了。我到现在还记得杜甫和韦应物描写石鼓文的诗句。杜甫的那句’字体变化如浮云,大小二篆生八分’是我看到的第一句描写石鼓文的诗句,那时候我还小,心体澄澈自由的一如蓝天白云,因此也特别的喜欢那些在空中悠悠游走着的白云,因此对杜甫笔下变化如浮云般的石鼓文满是好奇。后来又看见了韦应物描写石鼓文的诗句‘忽开满卷不可识,惊潜动蛰走云云’心中对石鼓文的好奇愈甚。”

说到这陷入回忆中的安好,忽然笑了起来:“林成哥哥,你知道吗?那时候我也不知道石鼓文究竟是什么东西,以为只是一本字帖,心里想要是有一天自己的字能如浮云般飘逸,如惊潜动蛰般的灵动该多好啊,于是缠着我爸爸,就要爸爸给我卖本石鼓文的字帖。我爸爸也不知道什么是石鼓文来着,再加上我的误导,以为那也不过是本,在随便一家书店都有出售的字帖,于是,就去书店问有没有石鼓文卖,结果一家一家的问过去,就是没听说有石鼓文的。爸爸正打算放弃的时候,不经意的抬头却看见了新华书店,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走到了北京最大的新华书店门口,于是干脆就走进去问里面的工作人员,有没有石鼓文的字帖出售。然后你猜怎么着?”

林成:“难道工作人员,拿出了石鼓文的某本拓本给你父亲?”

安好:“怎么可能,石鼓文的拓本基本都被珍藏着,市面上几乎没有出售石鼓文拓本的可能性。是我爷爷的一个挚友恰好听见我父亲的询问。于是上前拍拍我父亲的肩膀,慈爱地对我父亲说‘振国啊,什么时候开始对中国传统文化感兴趣了?’我父亲忙道‘世伯,我在军队里混了几年,一副粗人相,看着就不想是会看古文的人,是小女这些天不知道这么了,吵着我要给她买本石鼓文的字贴,这不今天正好得空就过来帮她买本,可谁知到处都没卖’。我爷爷的挚友听完后哈哈大笑道‘振国啊,真服了你了,谁说石鼓文是字帖来着?明天带安好来我家,我家正好珍藏着一本石鼓文拓本,我这老头子这些年退休了没事干,就专研起石鼓文来了。要是安好真喜欢石鼓文,我教她认认石鼓文。’我父亲那时才知道自己闹了个笑话,而我则跟着爷爷的挚友学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石鼓文。”

林成见安好已经回忆完了现代时她与石鼓文的缘分,怕她再回忆下去,就会想起很多很多在现代的亲人了,尤其是几个孩子,到时候恐怕安好的情绪接连几天都会很低落消沉,林成不想看到那样的安好。那样的安好,就让林成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昏暗死静一般,于是忙插话道:“阿好,难怪你能看得懂这三本书上的文字。原来是有高人指点过。这天色也不早了,明天还要继续我们的旅程呢,我们还是早些休息吧”

安好却拉住将要起身的林成道:“林成哥哥,我还没说完呢?我虽然很喜欢这三本书,可是我还是不能留下它们。”

林成:“为什么?”

安好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林成道:“没事,你那几本书上的字鬼画符似的,没人看得懂。自然也就没人知道它们是宝。”

安好:“虽然这里地处偏僻,或许没人知道,但离开这儿,这大清有学问的人很多,知道石鼓文的人,纵使不多,也不可能是没有的,再加上自明朝以来那么多高价收购石鼓文拓本的事件发生,甚至于有万金收一字的现象的出现,使得石鼓文拓本的名声越来越响,知道的人也越来越多,被发现的风险还是很大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林成哥哥,我们此次出游,虽然有收集因战乱或者朝代更迭而散落民间的,遁迹于草莽江湖的典籍国宝的目的。但我们这么做的出发点并非是为了发家致富,而是为了把在草莽江湖蒙尘的典籍国宝,送到它们适合的地方,让它们能得到更好的保护,更好的体现它们的价值。林成哥哥,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林成:“当然,我们的出发点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这些典籍国宝,同时也让他们更好的发挥它们的价值。但这与你留下这几本古籍并不冲突啊。你能看的懂这上面的文字,清楚的明白它们价值,而且对它们爱不释手的,它们在你手中一定会得到很好的保护,会发挥它们的价值。”

安好:“林成哥哥,这么说是没错,关键的地方是,我们这次出游的目的并不单单是为了收集典籍国宝,我们还有许多别的目标要实现,这就使得我们不可能全力以赴的去保护这三本书,难免会因疏忽而使它们受到一定程度的损坏,甚至于毁灭。而且我也不可能一心扑在研究这三本书上。而如果我们把它们上呈给康熙大帝。它们一定会得到最好的保护,会有人为了研究它们而废寝忘食,它们身上所包涵的许许多多未解之谜,也许会被更早的解开。这不是对它们更好的安置吗?”

林成认真的看着安好道:“阿好,只要你舍得,我当然没意见。对我而言它们不过就是一堆废纸。你看着处置吧。”

于是安好就写了张条子放在桌上,在纸条上书‘此书敬献给皇阿玛,还请皇阿玛赏赐点黄白之物给这本书的原主人苏扬’。然后把书压在纸张的下方。

做完了这一切安好和林成吹灭了蜡烛,倒头就睡。

没多久,一条黑影就无声无息的闪进了这间房间,一眼就看见了桌上的纸条和书,只见他利落的拿起纸条,就着朦胧的月光看着上面的字迹,然后收取纸条和书,就隐没在了茫茫夜色中,悄无声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