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爹一大早就去了西河村订木料青砖,傍晚才回来,进家门就一脸的喜色。张氏和宝珠早就做好了晚饭,忙盛上来边吃边聊。

今儿个在西河村,陈老爹定好了木料,原本想着到了砖窑也不吭声儿,按照市价给了定钱就走,结果小伙计认出来了是老主顾,就进去回报了,砖窑的鲁老板亲自迎了出来。陈老爹直说这次是自家盖房子,要不了多少货,所以就没敢叨扰,鲁老板也是个爽快人仗义性子,见陈老爹老实憨厚不贪便宜,就说一回生两回熟,虽然周安给牵的线,咱们这以后也是朋友道。还是照着上回的价钱收了订银,只是要的少就不管送货了。

张氏欢喜的说:“这一下子又省了十好几两银子,就算是不给送货,也得好好谢谢人家鲁老板。”

陈老爹笑呵呵的点头:“上回人家是看周家的面子,咱们没吭声也就罢了,这回是冲着咱们,可不能啥都不表示了。”

宝珠说道:“爹,咱家的酒还有富余的,要不就装两坛,等拉货的时候给鲁老板送去?”

“行,这样最合适不过,等我明儿个就去借板车,再找柳家小子给搭把手,也不着急,农闲时跑几趟,下个月初前拉齐了就行。”

夏日里天长,吃过了晚饭还天光大亮着,宝珠去拿酒,刚上台阶就看见有个人在酒坊门口探头探脑的朝里面张望。

宝珠不动声色的站到背后,猛的伸手在那人肩膀上拍了下。

“啊!”卫小兰惊慌回头,瞪着宝珠,“你干什么!要吓死人啊!”

宝珠嘲笑:“知道吓人你还鬼鬼祟祟的?”

卫小兰斜了宝珠一眼,闪身就要走,石径只容的下一人通过,宝珠抱着双臂站着没动。拦住了去路,冷眼打量着卫小兰。

卫小兰这两年褪去稚嫩也长开了些,但身量没长足,明明大宝珠一岁,却矮了半头,还是一副瘦巴巴的样子。面皮白嫩了些,如果不是时常翻着斜眼看人的话,眉眼处倒是能看出和宝珠几分相似来。

果然是血缘关系,宝珠叹口气,“卫小兰,我自问没得罪过你,那年你推我下山,每次见到我又都是横眉竖眼的,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卫小兰站住盯着宝珠冷哼;“从小他们都说你长得好,说你嘴巴乖巧,还说你懂事儿会干活儿,说我不如你,说老卫家养错了闺女,你再好又能怎样,结果还不是我家丢掉的赔钱货?”

宝珠没生气,笑笑说:“不过是被你家丢掉的罢了,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丢掉了公主,我不怨,你也用不着沾沾自喜,你这个侥幸留下来的就过得很好么?”

宝珠歪着头浅笑,又晃了晃手上的钥匙继续说:“我有我爹娘的疼爱,家里有一点好东西都紧着我一个人吃,有一点钱也会给我做新衣服穿,还有这酒坊,也是我的,你呢?你有什么?”

卫小兰恼怒,恶狠狠的撞开宝珠跑下台阶。

宝珠跄踉下险些摔倒,站稳了回头望去,卫小兰已经走远,杏红的衫子,后肩膀上一块偌大的补丁尤其显眼。宝珠皱眉盯着那件眼熟的杏红衣衫,莫非和柳二幽会的是卫小兰?

宝珠放下满心疑虑,开了酒坊大门进去拿酒。

自从上次病倒,宝珠就没来过酒坊,眼看着熟悉的摆设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宝珠抱起边上的一坛酒,手上一轻,酒坛子抱在怀里居然毫无分量。宝珠诧异,放下来查看,原本应该密封着的坛子已经打开了盖子,里面的酒只剩下小半。

怎么会这样?宝珠在酒库查点数目,上一批订单交完货还剩下几十斤,都装了坛封口码放在库房,都还好好的在这儿,只是这其中一坛却少了一大半。

难道是有人偷酒?可是为什么不整坛抱走呢?宝珠把酒坊前前后后查看个遍,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没有丝毫撬动的痕迹,其他东西也不见有人动过的样子。

难道偷酒喝的不是人?村儿里夏夜老人聚在一起讲古,常说黄大仙狐狸精会变幻成一阵青烟,潜入平常人家宅中,要是有什么东西莫名其妙的不见了,没准儿就是这些山精妖怪顺走的。

宝珠以前自然是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胡扯,可是自己重生一世这样诡异的事都发生了,别的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正在想着,忽然一阵山风吹过,宝珠感到后背搜的下就凉了半截,大夏天的居然打了个冷颤。

天色已经暗下来,宝珠不敢多待,匆匆抱起坛没开封的酒,锁好门,沿着石径一路小跑回家。

直到进了自家的院子,看见屋里油灯下坐着的爹娘,宝珠才安下心。

转天一早,陈老爹装了酒,带着柳大去了趟西河村,拉完木料又去了砖窑,招呼过鲁老板,交代自己要是不得空就让柳大过来。柳大头一次出门办事儿,一听说是这么大砖窑的掌柜又是老板,忙谨慎恭敬的行礼问好。鲁老板目光如炬,上下打量了一番,拍着柳大肩膀大笑着说:“陈老弟,这小兄弟不错,身板儿壮实,一看就是个忠厚老实的,可是你家的亲戚?”

陈老爹笑道:“是街坊家的大小子,这孩子心眼儿实诚,干活儿肯卖力气,我寻他来给我帮阵子忙。”

鲁老板点头含笑,直把柳大看了个满脸通红,跟个小媳妇似得害起羞来。

都安排完,陈老爹就放踏实了心,趁着农闲隔三差五的就去一趟,赶上大郎没事儿,也帮着陈老爹一回回的往西河村跑。

宝珠这阵子始终心里不踏实,趁着个大中午,又去了酒坊。

天气炎热,三伏天儿,村里人只一早一晚的下地干活儿,中午大都歇在家午睡,静悄悄的。一路上太阳直晒着,走了没几步就冒了汗,直到上了山径石阶才有树荫遮头,酒坊后面的林子里一阵阵山风吹来,一下子就凉爽了。

宝珠看看门锁,还是前几天走时锁好的样子,一丝没动,推开门,宝珠就愣住了。

上次半空的那只酒坛子,明明应该在库房,现在却摆到了八仙桌上。坛子里酒不见踪影,却剩下一锭银子留在坛底。

宝珠拿过银子在手里掂量着好笑,不问自取入室偷酒还留下大锭银子,这风格.....楚留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