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正东推开大门的一瞬间,宝珠便惊呆了,眼前霎时豁然开朗,没想到这所大宅子里面竟是一片开阔的园林。水榭廊桥,亭台楼阁,怪石嶙峋错落在湖边。

霍正东牵着宝珠的手引着她进来,九折十八弯的竹木桥时隐时现,每当以为走到尽头时候,转过去眼前又是一片迥异景色。

“现在冬季没有花草,这湖里的水也冻上了,等天气暖和了,倒是还有几分看头。”霍正东边走边说,两人下了竹桥又攀上山径。

宝珠一路看两旁的垂柳枯枝,听他这么说也觉得有些萧瑟,刚想完抬头便看见前面怪石后一株红梅探出了枝桠,绕过去,山坡上竟是整片的梅林,深红浅白落英缤纷,涧中一弯溪水,绕着梅林蜿蜒而行。

两人沿着溪水缓缓前行,宝珠一路目不暇接,只觉着梅林没有尽头似得,漫山遍野的总也走不出去。

“走累了吧?进来歇会儿。”

霍正东拉着宝珠进了石头亭子,里面摆着石桌石凳,宝珠刚坐下,又被霍正东拽了起来,“石头上凉,坐我腿上。”

霍正东坐下,抱了宝珠坐在自己腿上,亭子里视野开阔,宝珠痴痴的看着四周梅枝苍劲落花飞舞入了迷。

“哎呦!你摘我耳环干嘛?”宝珠吃痛,转头嗔道。

宝珠的耳环是个银坠子,上面还挂着颗玛瑙珠子,从小就带着。

“自从那天咱们俩挑明了,我就天天盼着,心说你怎么着的也得给我做个香囊,绣个帕子什么的吧?结果等了这么些天也不见你有所表示,我看你是压根儿就没这根筋,我也不奢望了,就这耳环吧,我收下,就当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了。”

霍正东说着将宝珠另一边耳朵上的坠子也摘了下来,两个一起放进自己怀中又说道:

“信物也有了,这回可算是定准了的,以后再也不许你胡思乱想,随便就说要离开我”

宝珠原本还哭笑不得,听了这话又怔住了,心里突然间百味杂陈,看着眼前人脸上的笑容缓缓靠近,将唇凑上去,对方立即热情回应。

半响后,霍正东站起来,拉了宝珠的手走出亭子。

一路拂开遮挡视线的梅枝,没几步远豁然出现的一块巨大山石挡住了去路,山石上有狭窄洞隙,仅容一人通过,隐隐还透出亮光,不知通向哪里。

霍正东拉着宝珠就进了山洞,一路穿行,走了几十步远便到出口处,山洞外居然是一座中规中矩的小跨院。

宝珠看着半掩的房门和四周静悄悄的院落心里突地一紧,不由得顿住了脚步,“我们……还是去园子里吧……”

“为什么?”霍正东好笑的问,不等宝珠回答就又抓紧了她的手,拉着他一起进了屋子,身后的房门‘哐当’一声掩上,宝珠心中一凛。

“正东,你怎么才把陈姑娘接来?”

宝珠听到声音大感意外,回头就见有人从里间走了出来,“卢校尉,你怎么在这里?”

“还有我呢,陈姑娘,咱们又见面了。”王参将也从里间走出来。

三人相互问过好,霍正东在身后说道:“都去花厅里坐下再说吧。”

来到里间,宝珠这才发现是间不大的小厅,一面墙上联排开着六扇窗户,屋子里烧着地龙,窗户都大敞着,往外望过去居然俯览整座园林。

刚才一路沿着梅林往上走,又穿过山洞,想必这里就是地势最高的地方了。窗前圆桌上早已摆好了酒菜,四人落座。

“霍都尉,我还是头一回来你这园子,果然是名不虚传,设计的实在精妙之极。”王参将艳羡的说。

宝珠也好奇问道:“之前在外面看着这宅子也并不是多大,怎么里面竟是如此广阔?”

卢校尉笑道:“陈姑娘你有所不知,都是障眼法罢了,这园子的精妙之处正在于如此。”

霍正东也笑道:“刚才的梅林其实早就不在园中,那是后山的梅海。”

“那刚才的山洞就是园子的入口之一?”宝珠猜测。

霍正东点点头:“没错,那什么时候走出园子的你猜得到么?”

宝珠还真的低头仔细思索,可是一路曲折迂回,假山怪石层峦叠嶂的,还真的想不起是从哪里走出去的。

“呵呵,正东,你这园子处处机关,就是拿了图纸,头一回也未必能顺利走出去,以后多带陈姑娘过来游赏便是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吧,今天毕竟是陈姑娘大喜的日子。”

宝珠不解的望向卢校尉:“我大喜的日子?”

卢校尉从身后案几取了长条纸匣递给宝珠:“恭贺姑娘生辰之喜,在下涂鸦之作,姑娘莫要嫌弃。”

宝珠愣住了,今日是她的生日,以前每年都是张氏记着,昨日宝珠特意提醒张氏今天出去,却都不见张氏提及,没想到……宝珠怔怔的看向霍正东。

霍正东轻笑:“拿着吧,佑青的画可是皇上都赞不绝口的,这礼物还算说得过去。”

原来卢校尉大名卢佑青啊,宝珠接过卢校尉的画卷道谢。

“陈姑娘,在下可没有卢校尉的才气,只是一坛子果酒,祝姑娘芳龄永继。”王参将抱上一坛子果酒递给宝珠。

宝珠也接了:“王参将客气了,上次的事还没谢过您呢。”

霍正东玩笑道:“王参将的礼物虽一般,可他的旧同窗是市政司监,以后你那生意有什么麻烦,直接找王参将帮忙就是了。”

王参将苦笑:“霍都尉这就给我安排好差事了?”

几人谈笑举杯,直到入夜时分才尽兴。

回去的马车里霍正东拿出一个扁长的木盒递给宝珠,“这是我的贺礼,你打开了看看喜不喜欢。

宝珠打开了盒子,见是一副耳环,三颗黄豆大小的东珠一字排开,镶嵌在金托上,珠子在灯光下散发莹润光泽,托子有些暗沉,像是古物。

霍正东拿出来耳坠,借着马车里昏黄的灯光给宝珠戴上,“今天高不高兴?”

宝珠到现在还如在云里雾里一般,恍惚着点点头:“你是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想知道自然就能探听的到。”霍正东将木盒塞给宝珠。

到了冒儿巷,霍正东上前叩门,姜妈妈早就在里面候着,听到声音忙开了门,将宝珠迎进去。

“进去吧,过几日我再来看你。”霍正东说。

宝珠点点头,两人告别。

回到后院儿张氏还没睡,见宝珠双颊微红,身上还有酒气,也没过问,只淡淡的嘱咐了声让她早睡就回自己屋了。

宝珠心情顿时跌入谷底,往年的这一天,张氏不仅记着,还会煮鸡蛋给她吃,可是今年……

宝珠洗漱过回到房间,摘下耳环细细端详,又戴上照镜子,翻来覆去的折腾一番心情才稍微好了些,想起白天的种种,顿时满心甜蜜。

宝珠拿出木盒将耳环放进去收好,盒子是沉香木料镂空雕刻的,不足三寸的盒子上雕刻了寿桃蝙蝠童子,煞是精致细腻,让人爱不释手。

宝珠拿在手里玩赏,无意间一碰,盒子的底部居然打开了,居然还有夹层,露出一张叠起的纸,宝珠诧异的抽出来打开看,这一看就愣住了,是一张盖了红印的契约,霍正东将茶庄的一成干股转给了自己。

宝珠忐忑不安的将契约收好,以前还以为他是说笑,没想到真的送了,可是现在自己有什么立场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呢,想来想去,更加不安。

几日后,霍正东在巷子口的马车里,宝珠将契约拿出来:“别的礼物我收下了,心意也领了,这个……我不能收,太贵重了。”

霍正东并不接,只笑道:“这个可是我的定情信物,你的耳环我收了,我的你为什么不能收?难道心意还分贵贱?”

宝珠无奈:“那倒也不是,只是……情分不需要这么隆重,你不见话本里的那些古人,一块破镜,一根木簪也能情义两心坚,最后终成眷属的么?”

霍正东嗤笑:“书都是人写出来的,照着他们的意思,穷酸书生送块木头就是情义无价,我送银钱就是庸俗市侩了?都是照着自己能给得起的给,谁也不比谁的真心差些,你有空也多看几本书,就不会只偏信一家之言了。”

“我不是说你真心有差,是说这个太贵重了!”宝珠急道。

霍正东搂了宝珠过来笑道:“别乱想了,只要你想着这是我的真心,自然就不会在意是贵是贱,那些个文人写诗寄情醉酒相思的是一片痴心,我给你银子买脂粉难道就不是痴心了?何必矫情贵贱之别呢?”

宝珠见说不过他,顿觉气闷,白了一眼扭过头去,霍正东笑着低头又要吻过来,宝珠张开手挡住,“那圣人说男女婚前要恪守尊礼不得私相授受,这个总没错吧?”

霍正东拨开宝珠的手在她唇上轻啄了下,“那是古人说的,不是圣人,就算真圣人不一定就没私受,或许比咱们这会儿还要亲热,只是没有写在书里告诉你罢了。”

说完又俯下身来,宝珠彻底无语。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