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你可有话要对我说?”    世子院内一处厢房之中,坐在软榻上的如歌看着抱琴而立双目发红却默默不语的青鸾,许久之后,淡淡出声。    方才在那凉亭之中,青鸾敛眉之下一闪而过的杀意没有避过如歌的双眼。这些年行走商场,碰上打凌云商号主意的人不少,因而伤人的事青鸾也的确是动过手,可在自己的面前动这样的手脚是万万没有的,今天的青鸾实在是太过反常了。    听到如歌的问话,青鸾抬起头,抱着手中的琴默默地在书桌前跪下。    “小姐,可愿意听青鸾的身世?”    身世?犹记得当年带青鸾入府之时,年仅十二岁的青鸾浑身是被异域游商打坏的鞭痕,坐在一边不吃不喝,不哭不闹,目光之中满是木然。如歌与青儿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让她开腔说话。同岁的青鸾给她的印象是比青竹干练,比青儿持重,不但好学,而且能吃得苦,在自己松手之后,凌云商号的许多事除了管家风池便是青鸾有能力去处理。对与青鸾,如歌的倚重远胜其他人。只是对于自己的过往,青鸾似乎一直不愿意多提,在如歌看来,被当做奴隶贩卖的青鸾,过往定然是一段极为惨痛的经历,所以她的防备心也比一般人要强的多。她不愿意说,如歌便从来不过问。只是现在不同了,她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让青鸾毫无顾忌的用自己所教授用来套消息的催眠术结合音律在王府之中动手的理由。    看着青鸾紧握的双手,仿佛压抑着极大的痛苦,如歌心生不忍,朝着她微微点头。    见如歌点头应允,青鸾缓缓抚摸着手上的那把极为普通的琴,原本清澈的眸中染上了大片的虚无。    “奴婢原名也唤做青鸾,乃是荆州粮商宋培之女,奴婢家中虽然是商户,但父母亲皆是都琴艺极有研究的琴师,奴婢自小便承袭父母在琴艺上的才能,对抚琴有着很高的天分,不过奴婢却不太喜欢这操琴之事,而是喜欢跟着离家不远处的一位行走江湖多年的师傅一起练武。父母见奴婢不爱操琴也不见怪,只说让奴婢当做一项消遣便是······奴婢一家四口算的上是小富之家,过得其乐融融。若是不发生后面的事,奴婢便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在没有比奴婢更加幸福的女儿家。有着开明的父母,能够享受无拘无束的生活。”    说到此处,青鸾顿了顿,双手握得紧紧的,半晌才复又开口道:“奴婢的祖上对古琴的铸造颇有研究。虽然经历数百年传到父母这一代,对良琴的锻造已经是不似先祖那般的精熟,但是家中却是收藏流传下来一把稀世的古琴,奴婢的父母将这把琴看得比生命还要珍贵,只道将来百年之后,这把琴要作为传家之物子子孙孙世世代代流传下去。可奴婢的父母亲万万没想到,就是他们珍视的这把古琴给家中带来了灭顶的灾祸。奴婢家有稀世古琴的消息被一位高官听说了去,那官员为了讨好心爱的小妾派下面的小官僚们一个轮着一个的上门来索要宝琴,奴婢的父母亲自然是不愿的,在百般纠缠无果之后,他们便收买了府里面的下人,在奴婢的家的粮食仓库中的放了数十担的福寿膏,小姐知道,这福寿膏寻常人家那怕是有一担便是砍头的罪名。奴婢的父母就这样被判了斩监侯,奴婢因为未曾成年,被划入了奴籍,还被收押发配到了偏远之地。可是因为当时押送奴婢的衙役贪婪,私下便将我转手给了贩卖奴隶的游商,······之后的事小姐也是知道的”。    “你今天失常,便是因为柳甜儿手中的那把琴?”    “是!奴婢虽然不知道那名高官的具体姓名,但是柳小姐手中的那把琴奴婢断然不会认错,那就是在事发之后,从奴婢家中被人强行带走的‘焦尾’”。    说到此处,青鸾已经是泣不成声。    “如今那琴出现在柳家小姐的手上,当年柳国公柳开源在荆州的确是算得上让州府官员纷纷巴结的人物。奴婢十分肯定,奴婢家的苦难定然与那柳家脱不了干系······今日奴婢一见到那把琴,再联想五年前的事,情绪实在难以自持,所以才会在小姐与姑爷的面前放肆,请小姐惩罚奴婢”。    望着眼前伤心欲绝的女子,如歌亦心有所触痛,父母无辜被斩,见到仇家之女谁又能控制得住。若是自己,恐怕当场就会拿着毒针朝那柳甜儿射过去,青鸾到底还是隐忍的。    思及此处,如歌站起身来走到青鸾的身边,将跪在地上的抽噎的青鸾抱住,轻拍着那颤抖着的脊背,安慰道:“青鸾,这不怪你,你若是想哭,便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听到如歌的话,抬头望着眼前满目关怀的小姐,青鸾忍了数年的泪水瞬间流下,伏在自家小姐的身上痛哭起来。哭到后面,已然是晕厥了过去。    见此,如歌连忙把上了青鸾的脉搏,知道原来是方才弹曲之时耗费心神,精力耗尽,如今大哭了一场后已经是体力不支了,故而才会这般,这才松了一口气,让一边候着的青儿将门外守着的另外两名丫鬟唤进屋来,一阵忙碌之后将青鸾送回了休息的卧室之中。    “小姐,青鸾她······”,将好姐妹送回房中后的青儿站在自家小姐面前欲言又止。    “今天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青鸾醒后,你要好好照看她,不要让她去做傻事”,柳家是太后的母族,即使青鸾知道了仇人是柳家的人,以她的能力要报仇是难上加难。她不希望青鸾如今去做什么玉石俱焚的事。    “是,小姐!”听到如歌的吩咐,青儿连连点头。在她的世界里,青鸾就犹如亲妹妹一样,自然不希望青鸾出什么事。    交代完青儿,如歌坐在青鸾的床边,给她扎了几针静心针之后方才放了放心回到东厢房这边。    打开东厢房寝室外的帘子进了里间,看了一眼慵懒的躺在榻上朝自己伸手的男子,默默地走近前,弯下腰伏在他的怀中,倾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片刻的安宁。    其实青鸾此刻的心境如歌十分了解,曾经她也因为失去至亲而痛不欲生。前生,在云杰出事之后,自己也是满腔的怨恨恨不得将那都灵商道上的土匪都杀干净。即使自己当时手无缚鸡之力,也想要那么做。    面对青鸾,如歌说不住放下方是大自在这样的话,却又怕自己一时的鼓动,将会给青鸾带来灾难,眼下的情况当真是令人头疼的紧。    此时的如歌发现,自己的悲伤的情绪在青鸾的带动之下,像雪团一样在心头迅速的凝聚,已然找不到宣泄口。    望着小妻子愁肠百结的模样,萧夜玄伸手将怀中人微皱的两眉抚平。    “在为你的小丫鬟担心?”    听到萧夜玄的问话,如歌将脸转过去,沉默好一会儿,想了很久,方才闷闷出声:“青鸾的事你在内室应该也听到了,她与柳家极有可能有着血海深仇,若一切是真的,我希望朝廷能还那宋家一个公道,否则······这样的仇恨迟早会将青鸾逼上绝路的”。    闻言,男子将怀中人的小脑袋转过来,看了看女子微微发红的双目,心揪揪得的疼,为了身边的小丫鬟都能伤心到这等的模样,女人那,当真是水做的么?    “在五年前,荆州出现大量致使人萎靡不振的福寿膏,祸延百姓,甚至腐蚀军队的战斗力。皇叔曾派钦差前往调查,之后是有一位宋姓的贩卖福寿膏的荆州商人被判了斩刑,皇叔一直都怀疑福寿膏在大周国流开的事与柳国公脱不了关系。如今看来,那前往调查的怕是与当时驻守在荆州的柳国公有些渊源。你那小丫鬟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这件事我会派人查个明白,让皇叔还你这小丫头一个公道”。说道此处,男子的狭长的凤目之中闪耀着凛冽的寒光。    “谢谢!若真是如此,青鸾定会高兴的”    对于在过去的数年之中背负着仇恨与痛苦,默默地为自己发展凌云商号,好几次在行商的过程中差点丢掉性命的青鸾,如歌早已经将她当做了亲人一般,如今知道了她的身世更是充满了怜惜。    听到怀中人的感激之语,男子无奈的摇摇头,俯身下去狠狠的咬住了那娇艳如冻的红唇。直将如歌的小脸闷的发红方才隔开让她喘息片刻。    “回门之后在马车上的话忘了?”    大口喘着气的如歌闻言愣了愣,被吻的发晕的脑子里面稍微清理了一下,片刻之后,便反应过来了。于是甜然一笑,在男子结实的胸膛上划了划,一派纯真的问道:“那么夫君要如何惩罚为妻呢?”    “嘶”,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把握住那只在衣襟上混乱滑动的手,萧夜玄只觉得浑身上下直冒火,想到这几日的忌讳,偏偏又拿她毫无办法,只能怏怏的站起身来向着里间的浴室走去,没多久浴室之中便响起一阵阵哗啦啦的水声。    见此,软榻上躺着的女子面上含满了笑。心里却是十分明白,这样的玩笑开不得太多次,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