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外围,烟水缭绕。

天空灰蒙蒙的,看去压的很低,有一阵没一阵也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阴风,拂过身体的时候,便让人觉得凉飕飕的。

白歌带着一干天将,怀抱阿茶,立在大荒外围的半空中。

他不敢让阿茶离开他身边,此时的她没有意识,任何一个不轨之徒都可能伤了她。

举目茫茫,到处是水草茂盛,偶尔有孤零零一棵树木挺立其中。

空气中隐隐传来带著些腐坏的气味,而在沼泽上空,飘荡著如灰纱一般的薄雾,让人只能看到附近地方,越发显得神秘莫测。

是的,大荒外围,是一片险恶的沼泽,其中不知道潜伏着什么凶兽。

而这一次的平乱,则是近些日子大荒深处血气升腾,惊动了天君。

“少君,还是跟上次一样,没有办法进去。”天将眦冉蹙眉禀告白歌。

雾霭很浓,很快就将他们所立的地方淹没了,让人迷失,不辨东南西北,让他们不得不退后,此地很古怪。

“赶一只荒兽进去。”白歌淡然的下令,目光却是不曾离开他怀中的阿茶。

荒兽被赶入迷雾中,几乎一瞬间就化开了,人间蒸发,骨肉不存,很是可怕。

“都别轻举妄动,让我仔细看一看。”白歌终于警醒起来,看来这大荒还是有些门道的。

在雾霭外远观这片沼泽,不过只是平常。

“这个地方……”白歌皱眉,接下来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众天将听令,入了大荒之后,一切都需小心谨慎。大荒泽恶名远播,凶险难测,而且说不定还有居心叵测之辈在此,进去之后,大家必定要互相照应,切记

。”

众天将应是,又对手底下众兵士一阵严令。

“进去之后,大家不宜离的太远,还有,更不要随便落到地面,以免被凶兽所伤,或者失足落入无底沼泽之中。”

众兵士纷纷点头,白歌才右手一挥,怀抱阿茶,飞身而起,当先向内飞去,随后,众兵将纷纷起身,化作道道颜色各异的夺目光芒,紧随而去。

片刻之后,浩浩荡荡的大军便消失在大荒泽的迷雾之中。

这里也陷入了一片空旷的寂静。

风过大荒泽,脚下水草飘动,水起涟漪,一眼望去,无边无际。

这大荒泽有一种让人窒息的死寂,除了脚下沼泽泥垢深处有活物的气息以外,空气中好像除了他们再没有其他活物。

白歌依然是怀抱阿茶,脚踏浮草,凝望着前方。

晦明变化的天气,时雨时晴更是小事,白歌有预感,他们,身处一个设下的迷局中。

此时,他开始后悔将阿茶带进来了。

就在这时,身后忽地响起一声呼啸,一道亮光如电而来。

白歌身形一动,缓缓转了过来。

那亮光在他身前戛然而止,御空而来的正是眦冉。

眦冉一闪而至白歌身前,行了一礼,道:“少君,事情都安排好了。”

白歌也不问他什么事情,想必是早就了然于胸,当下点头,道:“好,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眦冉低首道:“是。”

说罢,他向白歌行了一礼,返身去了。

白歌看着眦冉身影消失,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又落在大荒深处,半晌忽然道:“阿茶,我们走吧

!”

此时昏迷中的阿茶自然是无法回应他。

白歌微微一笑,只有在阿茶面前,他才是那个有灵魂的白歌。

飞身而起,想大荒深处而去。

这一飞,竟是许久,白歌脸色渐渐凝重。

这大荒泽上的迷雾是不是太浓烈了些。

他心中如此思量,身形却是不减,依然向前飞去。

而周围的浓浓雾霭,翻涌不止,仿佛速度也隐隐有些加快。

忽地,白歌心头突然一跳。

她怎么会在这,白歌皱眉,缓缓停了下来。

白歌身上金光陡然大盛,身子也突然飙起,半空折返,总算护住怀中的阿茶。

但是方才那个七色的彩篮却是锲而不舍,似乎长了眼睛一般,七色光芒大涨,势道更厉,袭向白歌怀中的佳人。

白歌将阿茶护在怀中,右手捏诀,一道金光迎向袭来的七色彩篮。

“轰隆!”

白歌身子大震,整个人不由自主往后逼退了一丈,但身前的那个七色彩篮也是大震倒飞,云雾之中似有人哼了一声,显然也不好过。

白歌这几日将一身真神力越界强行转化为神之力,渡给阿茶,身子略略受了些反噬。

所以方才一出手,就险些吃了大亏。

而此时,只见前端雾霭被方才的对决余波霍然分开。

那人手提七色彩篮,身着九色麋衫,白皙的手,此时捂住左胸口。

风吹动的衣襟,猎猎飞舞。

她如九天的仙子,绝世的容颜,在这云开雾散的一刻,出现在另一端

玄女翎岚。

千万年以后,再相见的那一刻……

是什么样的目光,在彼此凝望,

哪怕,只有片刻的时光。

突然间,整个世界仿佛突然静止,时光又回到了那个他倒提长剑,杀气腾腾的回到九重天的日子。

那差点撂了她性命的一剑,就在左胸口,就在她此时捂着的地方。

若非天君驾到,她早已魂飞魄散。

当年死去也好,便不必承受这种千万年不相见的煎熬。

她苦苦等他千万年,好不容易等到他再回九重天。

听说他来大荒平乱,又心心念念的寻了来,可是他怀中竟然还是她!

翎岚全身不动,只有心,千疮百孔。

那一刻,便在眼前!

那一刻,就在呼吸之间!

是什麽,在滴血!

“少君……”翎岚开口,眼眸之中,还有一丝奢望。

她是这世间,最最清丽而不可方物的女子,那美丽竟不曾让岁月有一丝的侵蚀,仿佛让人窒息,又似要让人沉醉。

还记得不知多少个千万年前,他与她同坐一个屋檐下,接受不同的恩师授业。

她是天君的侄女,与他青梅竹马。

只是自小的情分又如何,他心上之人终究不是她。

此时就离他咫尺之隔,连喉咙口上,也仿佛感觉得到那她想念了千万年的冰凉

只可惜,却是天涯之远。

风,吹动了树梢,他们的身子,也在夜风里,轻轻摆动。

原来,不知何时,他们已经穿过了重重雾霭,来到内大荒。

没有人说话,只是静静的凝望着。

翎岚微笑了,带着淡淡的苦涩,轻轻道:“少君还好吗?”

白歌没有回答,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深深的看着翎岚,这个他曾经说过会好好守护的妹妹。

是的,他把她当作妹妹。

“少君恨我!为何不杀我?”那美丽的女子,静静的说着,女子捂着左胸口的手已然放开,轻抚还在散发七色光芒的彩篮。

“我已经不是你的少君!在你散她魂魄之时,就已经不是了。”

白歌微微低下了头,看着怀中的佳人,“不杀你,是因为,她喜欢自己的仇自己报!”

翎岚没有说话,视线跟着移到白歌怀里的阿茶身上,提着花篮的手,握得那么的紧,她还是那么的美丽动人,好似不属于这世间。

她怔怔望着,咬住了唇,让自己悸动了千万年的心冷却,让目光千万不能模糊。

少君没有错,他只是爱的不是她!

翎岚嘴边,忽然有一丝苦涩。

她拒绝了天府多少俊杰的死缠烂打,她每日到他们小时候听课的清梵宫转转,她……

是她奢望了,他不属于她。

翎岚抬头望天,而后转身消失在内大荒丛生的植物之间。

风,吹动她柔而美的秀发,拂过她白皙的脸颊。

原来,天空里,不知何时开始下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