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野牛,带着能吓哭孩子的“哞——”叫声,撒开四蹄,如同一辆巨大的、黑色的、全速疾知的铁甲战车,往夜九的方向奔来。

牛蹄踏在操场的地面上,瞬间压出一个个明显的凹坑,并带起一片沙尘。

不能说是闪电,也不能说是狂风,闪电有没劈中的时候,狂风也不一定就能吹跑人,但是,这头野牛就像一座正在高速飞行的山,想避开这座飞得很快的山,太难了!

就算避得开一次攻击,也避不开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夜九站着不动,只是双手握紧了镰刀,冷冷地盯着全力冲来的巨型野兽。

这女人,不会是想跟这头牛搏斗吧?这些俘虏白着脸想,这个姓夜的果然是个女人,居然会有那么愚蠢的想法!

他被这野牛给弄死后,这野牛一定会把攻击目标对准他们啊!

这头野牛一定会不停地撞墙,直到将墙壁撞塌,然后把他们全部弄死以后才罢休……

他们都看到了自己的死法……

他们想得很多,但只花了瞬间的时间,而这瞬间的时间里,那头野牛已经冲到了夜九的跟前。

只有十米距离了……

所有人的心脏都吊在嗓子眼上,口干舌燥,心跳紊乱。

只有五六米距离了……

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眼睛也停止了一切运动。

只有三四米距离了!

野牛的铁角,就要刺进夜九的身体里了!

“啊——”有人控制不住地尖叫。

胆小的人,闭上了眼睛。

胆大或彻底吓傻了的人,唯有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突然之间,他们似乎集体产生了幻觉,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只觉得眼前一片亮晃,眼都睁不开了,只能隐隐看到一个模糊的、黑色的人影扬起手臂,然后,一道更加灿亮的光芒划过,世界,便静止了。

没有活物,没有声音,只有那个宛如死神般黑暗、不祥、飘渺的身影,遮天蔽日地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唯我独尊,世间无人可以反抗。

此刻是正午,太阳亮晃晃地挂在天空中央,阳光是亮瞎人眼的灿白,令众人酷热难耐,汗如雨人,但这一天被热出来的汗水,加起来也没有这一瞬间的汗水多。

一定是阳光与汗水共同作用,模糊了他们的眼睛,弄乱了他们的神经,他们才会产生刚才的错觉吧?

他们模模糊糊地想,下意识地用手背去擦拭眼睛。

把眼上、脸上的汗水都擦拭干净,再合眼,张开,反复几次后,终于看清了眼前发生的一切,顿时呆若木鸡,形如石化,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夜九手握镰刀,刀柄立在地上,刀锋在空中划出一道雪亮的弧度,刀刃上滴着血,血不仅滴在地面上,也滴在夜九的身上。

他还是静静地站着,跟众人产生幻觉之前的身姿,没什么不同。

似乎他根本不曾动过,但刀刃上的血,从何而来?

天,并没有下血。

众人微微移动目光,夜九的跟前,两米左右的地上,那头野牛身首分离,倒在血泊之中,早无呼吸。

众人茫然,连震惊都省去了:这是他……干的吗?

他一刀,就砍断了犹如铁甲战车一般高速冲过来的巨形野牛的脖子?

该拥有多大的力道,该使出多快的速度,该抓住多准确的时机,又该拥有如何冷静的心理和超群的胆量,才能做到这一点?

太可怕了!

刚才所见,不是幻觉。

刚才的他,简直就是死神!

当死神挥起镰刀,万物皆亡!

全场皆寂。

夜九似乎知道所有人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恢复视觉和听觉,一直站着没动。

直到半刻后,他才转过身来,盯着那些目瞪口呆、哑口无言的俘虏们,淡淡地道:“这就是我的本事。我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打败我,我放你们自由,要么当众宣布自己无能,不再闹事作乱。”

此时,众俘虏勉强都回过神来了。

听了他的话,众人皆是无语。

就凭他刚才的身手,他们想打败他,谈何容易?

但要他们宣布自己无能,不再闹事作乱,这对将“不屈服的墨云人”的身份看得很重的他们来说,又是莫大的污辱。

不管哪个选择,都很难下。

“怎么,”夜九看他们久久不语,冷笑,“你们不是很有骨气和胆量吗?你们不是将我当成女人吗?却连跟一个女人打架的勇气都没有吗?”

这些墨云人,个个都是不怕死的倔骨头,虽然刚刚被他露出的那一手给惊到了,现在听到他的话,却还是被激怒了。

一个男人大声道:“我跟你打!”

夜九笑了,命令手下:“放他出来。”

此刻,那些纷纷避到安全地带的将士们,惊魂已定,一个个带着即崇拜又敬畏的目光,回到各自的岗位,那个手下听到头儿的命令,立刻跑过去打开一扇铁门。

那名牛高马大的墨云俘虏走出屋子,停在夜九面前,盯着夜九道:“我赤手空拳,你有武器,怎么打?”

他才不想呆在这鬼地方,离开这里,出去继续“革命”才是他要干的正事。

夜九将手中的镰刀一丢,手下立刻会意地跑过去,将那把镰刀抱走。

夜九道:“这样行了吧?”

男子转动手腕,嘿嘿笑着:“行了,怎么不行呢……”

话音未落,他就冲过去,扬起大长铁腿,往夜九的**踢去。

管它光不光彩,只要能打赢姓夜的,获得自由就行。

他踢了个空,夜九不见踪影。

待他回过神来,耳边已经响起一个魔鬼般的声音:“你就这点能耐吗?”

声音一落,他的腹部就挨了一记重击,疼得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他蹲在地上,抱着肚子,不让自己吐出血来。

夜九站在他面前,淡淡地问:“还要打吗?”

他瞪着夜九,说不出话来,他自诩功夫不错,却被姓夜的秒杀,他无话可说。

身后响起一片不屑的口哨声,他的一名“室友”走出来,对夜九道:“姓夜的,老子要跟你打,用武器打。”

“坎黎,揍扁那小子,让他知道咱们墨云男人的厉害!”

“大哥,别怕那娘娘腔,把他往死里打,打烂他那张脸……”

……

这个叫坎黎的,大概是这些人的小头目或骨干之类的,一出场就惹来众俘虏的欢呼和支持,显然在他们当中颇有威望和影响力。

夜九淡淡道:“那边的武器,随便你挑。”

坎黎走到兵器架子边,拿起一只四五十斤重的流星锤,将铁链一端握在手里后,将西瓜大小的锤头甩得虎虎生风,这一手,又惹来众俘虏的欢呼和尖叫声。

这些俘虏,似乎忘记了夜九刚才一刀砍下野牛头颅所带来的震惊,又开始嚣张了。

夜九盯着坎黎,不动,不说话。

坎黎不断甩着流星锤,大声道:“姓夜的,快拿起你的武器,老子今天要把你打得心服口服。”

夜九却道:“我认输,你自由了,你走吧。”

坎黎瞪眼,反应不过来:他玩的哪出?打都没打,就放过他了?

其他俘虏:“……”

其他将士:“……”

夜将军岂是会轻易认输的人?又岂是会输的人?

他没动手,就直接向个刁民认输,是……想干什么呢?

坎黎愣了半晌后,将手中的流星锤一丢,用大拇指撇了撇鼻子,大声道:“姓夜的,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大家都听到了,你可别耍赖或反悔,也别等老子走后你再暗算老子!”

夜九淡淡道:“本将军一言九鼎,只要你不闹事,我自然不会动你。”

坎黎哼了哼,冲他的兄弟们挥了挥手,大摇大摆地走出军营。

他管姓夜的在打什么主意,送上门的自由,不要白不要!

待他出去以后,一定收集一帮厉害的兄弟,将几个官员给绑了当人质,逼迫姓夜的放了被关的兄弟!

到时,姓夜的就尽管后悔,像个娘儿一样的哭泣吧!

一群将士看他真的就这样走出了了,皆是目瞪口呆。

终于,一名副将忍不住了,跑过来:“将军,就这样放他走吗?他可是这群人的头儿,这样放走,必成大患哪……”

夜九冷冷道:“不要违抗我的命令。”

“是。”副将讪讪地退到一边,不敢说话了。

夜九随后看向那些俘虏,淡淡地道:“还有谁要上?”

“我——”

“我我——换我,我叫了好久啦——”

“我功夫最高,我先上,谁都不许跟我抢……”

那些先前被夜九惊人技艺惊到的俘虏们,忘了那头野牛是怎么死的,看到坎黎轻轻松松就离开后,信心大增,斗志大盛,一个个都争着抢着要打败夜九,想要重获自由。

夜九淡淡地看着他们:“本将军有的是时间,一定奉陪到底,你们不必焦急,一个个来。”

这一天,夜九一共跟六十三名俘虏过招,放过了二十七个人,这二十七个人,皆是俘虏中的好手。

将士们都以为他会暗中派人去除掉这些人呢,但是,他什么都没做,严禁任何人去对付那些被放走的犯人。

而他自己,每天都准时出现在操场上,陪那些俘虏们玩“打败我就可以离开”的通关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