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沉默过后,菲蓉面色平静,看着司徒君宁,终于继续说下去。

“直到夫人去世后,我才知道原来夫人的饭菜里是没有毒的,难怪我和苏妈妈都查不出来。其实,这也怪我和苏妈妈大意了。”说到这儿,她十分歉意的看着司徒君宁。

若是夫人好端端的,小姐绝不会受到流言蜚语的攻击。

只可惜,造化弄人,许是夫人受到太多的恩宠,定要遭人算计;许是上天也有所嫉妒,最终要了她的性命。

“平日里负责诊治的都是李大夫,可当日李大夫看过夫人的病情却说他无能为力。不得已,这才请到了秦大夫,他很快就开了方子,而且嘱咐说药要按说服用,方可痊愈。说来也奇怪,夫人用过药之后,精神好了不少,那时候奴婢以为秦大夫是行医高人,十分佩服。”她又是一声长叹。

回忆往事,本来就是一种痛苦。

更何况,这是她不愿想起的。

司徒君宁一字一句清楚的记在心里,这些事情,的确令她意外,而且既然母亲的病情有所好转,为何最终却没能医好呢?

“可是,母亲终究还是没能治愈。”

说完,她十分不情愿的眯上眼睛。

母亲的死因,始终是她的心结。她越想知道,也越怕知道。

然而,当真相即将揭晓的那一刻,她心里的痛楚却化为一股神奇的力量,平静的接受这一切,十倍百倍的还击回去。

“是的。”菲蓉的声音越发低沉,又是一声叹息。

菲蓉的表情,让司徒君宁意识到,她与母亲当年的感情应该是真切的,而且应该不错

若是这样,估计她手中的卖身契派不上用场了。

这样也好,若是能和平解决,何须给她无形的压力呢?

正当她思考之时,菲蓉的话语声传来。

“奴婢原本以为夫人得救了,只要每日按时服药,估计用不了多久夫人就能好起来。可是,最终却事与愿违。”

她轻笑一声,笑声里满是嘲讽与不屑。

缓步走到司徒君宁面前,菲蓉拉住司徒君宁的手,盯着她美丽而清澈的眸子,又道:“小姐,秦大夫最开始开得药方子的确是没有问题的,若是真的长此服用,定会痊愈。只是,秦大夫却受人指使,中途换了药方子。哎……”

放开司徒君宁的手,她连连叹息。

“你是如何得知的?”司徒君宁怔怔的看着菲蓉。

若是她当时发觉,想必会出说来的吧?可是为什么?

此时,一袭秋风吹来,吹乱了菲蓉的发丝。她伸出洁白如玉的手将额前的发丝撂倒耳后,低声一叹道:“只可惜,我知道的时候,夫人已经去了。”

那时候,她单纯的心思被震撼到了,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夫人去世后第二日,老夫人命我处理夫人的遗物,我经过后花园时候,无意中听到陈妈妈与秦大夫的对话,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尤氏指使,当时我除了震惊,还有害怕。我不想相信,那个平日里看起来十分柔顺的尤姨娘,才是害死夫人的凶手!”

一面说着,菲蓉想起当年的事情,仍是心头难免有些愤怒。

司徒君宁一时间听到真相,半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原来,一切都是她,果然自己的预感没有错。

然而,菲蓉的话语中,尤氏当年应该是一个十分听话、顺从的人,可是谁能想到她的胃口很大,不仅想取代了母亲的地位,如今更想夺走司徒府的掌家之权。

即便再大的仇恨,此时却不是伤感之时,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看向菲蓉,感激道:“菲蓉,多谢你,让我知道了真相

。”

此时,她的眸子中涌动着感激,更是隐藏了深深的愤恨。

尤氏,早晚会有一日,我要用你的命去祭奠母亲的在天之灵。

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得到该有的惩罚。

菲蓉将一切说出之后,才觉得瞬间轻松了不少。这个事情跟随她十多年,她不敢说出,也没人可以说。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只是……”她微微停顿一下,看着小姐的眼睛,郑重道:“只是我只能做这些了,小姐往后定要小心,尤氏不是一个心思简单的人。”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她可以告诉司徒君宁真相,但是接下来她却不能帮助。许是司徒府带给她太多不愉快的回忆了吧,她不愿触景伤情,更不愿再次踏进司徒府一步。

司徒君宁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只是,她似乎忘却了自己原本是司徒府的一个下人,不是她人离开了,就了事的。

不过她并不打算今日就将事情说破,如今她更想知道苏妈妈人在何处。

“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不知苏妈妈如今何在?”司徒君宁小心询问道。

今儿前来她有两个目的,其一就是问出真相,其二却是能寻到苏妈妈的下落,对于搬到尤氏也是很有帮助的。

然而,菲蓉却是摇摇头,只道:“当初我匆忙逃出府,事先并未和苏妈妈有联络,因此,她的下落我也不知。”

见得不得答案,司徒君宁并不多说什么。

她真挚的道谢,留下一些银子首饰给菲蓉,便带着卿芳姑姑离开了。

只要菲蓉在,她就不担心。

在不确定能搬倒尤氏之前,她定然不会再来找菲蓉,这个卖身契她要等到合适的时机拿出来,换得菲蓉出场证明

最终,她会毁掉它,到时候,菲蓉就是一个自由的人了。

回去的马车上,卿芳姑姑一直静静坐着,不是她不愿意询问,只是这种事情,闻起来只会让小姐徒增伤感罢了。

可司徒君宁却自己开口了。

“姑姑,今儿没有白来一趟,对于母亲的死因,我已经打听清楚。若是菲蓉所言是真,那么事情和我猜的一样,一切都是出自尤氏的手。”她面色凝重,语速缓慢,眸子中清澈的不染一丝尘埃。

异常的平静,不过是掩饰心头的痛楚而已。

只是,如今不是悲伤的时候,凶手就在她面前,她却不能要了她的命。她要等,她要收集尤氏的罪证,到时候要她百口莫辩,不认也得认。

“小姐……”卿芳姑姑转眸诧异的看着小姐,她难道一点儿都不悲伤吗?

或是,太过悲伤,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司徒君宁只是瞅了她一眼,不再说下去,倚靠在马车上,微微闭上眸子。

当真相骤然出现,她至今还未反应过来。

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睁开眸子时候十分恍惚,虽是记忆深刻,却恍如隔世。

一直回到凝香阁,她走向梳妆台打开首饰匣子,一件件从匣子中取出,审视母亲留给她的东西。此时,她的眼泪从眼眶中滑落,顺着她白皙光滑的脸颊,滴落在梳妆桌上。

抬眸看向铜镜,铜镜中的自己已是十分模糊。

将一切收起来放好,她瞬间觉得心中涌出一股愤怒,双手紧紧抓住衣裙,眸中的光芒异常冰冷。

司徒君宁咬着牙愤恨道:“尤氏,我定要百倍千倍的将这一切痛苦还给你。若不是你,母亲就不会死去,我也不会自小就受到各种鄙夷的眼光。”

说着,她嘴角勾起,冷笑一声。

若是这样,兴许自己也不会白白丢了性命,亦是不会重新回来吧

正当这时,卿芳姑姑缓缓进来,走到她身侧,拉起她的手,安慰道:“若是夫人知道小姐的良苦用心,定会被感动。既然如今知道了凶手,往后的日子小姐更要小心才是。”

卿芳姑姑如同长辈一般,却更像是姐妹,她对司徒君宁的感情,并不只有奴婢对主子的尊敬,更多时候会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

只是,此时的司徒君宁,见到卿芳姑姑,骤然闪现在脑海之中的却是卿芳的血海深仇。若是她知道,她的父母妹妹皆是尤氏害死,她还会如此平静吗?

犹豫再三,她终究只字未提。

虽说不知道真相是迷茫的,可知道真相只会更加愤恨。

她不愿卿芳姑姑过早的知道真相。

当她除掉尤氏后,再告诉她也不迟。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还有翠柳,为何迟迟未归?

想到这儿,她将手从卿芳姑姑的手中抽出,定睛看着她,止住哭泣,轻声道:“还有一件事情要姑姑去做,如今菲蓉已经从醉香楼出来,可翠柳仍未见到人影,姑姑前去政阅轩问问大哥,翠柳何时能回来。”

听闻小姐的话,卿芳姑姑才意识到,真是许久未曾见到翠柳了。

她忙点点头,退了下去,径直去了政阅轩。

待卿芳姑姑回来,司徒君宁这才得到消息,原来翠柳今日已经回来了,不过她今日匆忙去了城郊庄园,并未注意到翠柳而已。

吩咐卿芳姑姑退下,她的嘴角终于浮现出笑容,她的心也归于平静。

“小姐,请用茶。”

翠柳的声音!

司徒君宁抬眸望去,只见翠柳笑嘻嘻的出现在她面前,双手捧着一盏茶呈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