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阁,司徒君宁心里清楚,尤氏这是逼着老夫人答应,即便是不答应,也只能这么错下去。但是老夫人也不会不管,这事情一出,她的那个位置只怕是要摇摇欲坠了。

她不由的敛出一丝冷笑。顾此失彼,总要有一样舍弃的不是?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会子罗妈妈那熟悉的身影就走进了凝香阁。

司徒君宁让丫鬟请了罗妈妈进来,了解老夫人之意后,便同罗妈妈一同去了寿康苑。

若是旁人看来,六小姐定然是受了莫大冤枉,亲事被人取代了,如今府上又是一片混乱,一切都与幸福背道而驰。可她的心情极好,如今不过是落日前的晚霞罢了,虽然漂亮,可是等到的却不是光明。

到了寿康苑,司徒君宁面色平静的向老夫人做了一福,淡淡笑道:“祖母,人家都说笑一笑,十年少,祖母快别苦闷了。”

说罢,她坐到老夫人旁边,逗老夫人笑。

老夫人心里不明白,这亲事都被人抢走了,还是乐呵呵的,心里的烦闷也顿减了半分,悠然说道:“宁儿,难道你一点儿也不怨恨?”说完,她的眼中散发出无尽的关爱之情,目光始终未离开司徒君宁

这个孩子,着实令她刮目相看。才十三岁的年纪,竟然如此豁达,就算危及到她的切身利益,也毫不改色,真是难得。

司徒君宁似是看出祖母的心思,淡淡笑道:“祖母,若这不属于我,就算我强求,也不会幸福,是不是?既然这样,我何苦自寻烦闷呢?”

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犹如夜空的繁星,极具发挥自己的能量,虽然微小,却不容忽视。

老夫人认同的点点头,怅然道:“宁儿说的也是,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既然你能这样想,也是好事,待过些日子,这事情平息下来,我定要为你亲自选一门好亲事。”

司徒君宁羞涩的垂眸,双颊一片绯红,淡淡道:“宁儿还小,这事不急的。祖母您理应安享晚年,不该操心。”

老夫人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若是尤氏也能这样体会自己,那有多好!

这也只能想想罢了!

这些时日,随时间流逝,司徒府的流传渐渐平息下来,而后是一段难得的平静。

如今,天气一日比一日更加凉爽,司徒君宁心情也是十分愉悦。尤氏既然不找她麻烦,她也乐得自在,唯独她心里始终有一个疑问,那日燕凌毓来还她荧光石头后,再也没了消息。

当时情急、羞涩,她并未看清燕凌毓的面容,但那双凤眸,她却牢牢记在心里,再回想起华老夫人寿宴时候所遇的眼神,总觉得有些许相似之处。

“六小姐,华府来人了。”紫墨神情略带紧张,小心翼翼。眨眸看了一眼司徒君宁,略略垂下头去。

想必自家小姐断然不喜这样的消息,只是府上如今都知道了,若是不告诉小姐,往后小姐若是问起,更不少说了。

司徒君宁放下手中的丝线,抬眸浅浅一笑,道:“我知道了,母亲那边可曾准备好了?”

紫墨点点头,转而摇头,“奴婢不知,不过这事儿小姐无需担心,我听青黛说大夫人准备许久了,料想是准备妥当了

。”

司徒君宁缓缓起身,走向内室换了一身清淡素雅的衣裳,简单挽了发髻,未施粉黛,淡淡道:“紫墨,咱们去瞧瞧,说不定有好戏看呢。”她始终怀疑这其中有些问题,华大少爷的性子是不可能爽快的同意。

紫墨更是不明白了,自己的亲事被人抢了,如今还有这样的心思!哎!只怕也只有自家小姐才有这个兴致了。

不过小姐有如此雅兴,她也不能破坏,便点头随司徒君宁去了福香苑。

向来,燕京未出阁的姑娘是不可以与男子私会,更有甚者,没有人陪同连自家院门都不可出,这才是众人眼中的大家闺秀、淑女风范。前世司徒君宁也是一样,仅有几次随祖母参加宴会才瞧见燕凌宸,还有一些皇宫里的皇子们。

许是当年燕凌毓有病不曾出门,或是她不曾有心注意,反正她脑子里是没有关于燕凌毓的记忆。

这庭院中来来往往的下人们行色匆匆,早就没了闲言碎语的心思。司徒君宁远远望着,淡淡一笑道:“风雨过后,终将归于平静。”

“小姐……”紫墨诧异的看着司徒君宁,不知道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司徒君宁只一笑,并未再说。

渐渐走近福香苑,司徒君宁却止步不前,一箱箱的聘礼,她细细数着,足足十六箱子,华府真是够阔气,她不由惊叹。

“小姐,这华府可真不是一般奢华,这聘礼多的让人看了不由得眼花了!”紫墨抬眸向看着华府下人们将聘礼一一运到福香苑,不由的感叹。

华老爷华邵安一袭藏青色细纹衣袍,颀长的身子精神十分好,头束高冠,面色红润,浓黑的眉毛展开,淡淡的笑容挂于唇边,黑亮炯炯的眼睛发出喜悦的光芒。举手投足间高贵儒雅,不失风度。

华老爷已是年近四十之人,尚且风度翩翩,料想这华大少爷只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难怪尤氏会有让五姐姐取代她的想法,可她却不知道繁华殆尽,终究会是一个怎样的下场!

司徒君宁嘴角微勾,贴着紫墨的耳畔小声吩咐几句,便缓步回了凝香阁

日上三竿之时,福香苑摆满了各种聘礼。

此时,华老爷与司徒文山在福香苑正房内侃侃而谈,两人皆是礼数尽到,相互赞誉。

司徒文山始终挂着笑容,神情自若。一面吩咐丫鬟们备了上好的碧螺春,待丫鬟送上查来,司徒文山谦虚道:“华兄,司徒府不比华府,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华兄见谅。”说罢,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又道:“如今算是和华兄结为亲家了,这事儿能成,还是有劳华夫人了。”

华邵安的心思他捉摸不透,不过能与华府结亲,司徒文山打心底高兴。如今两家人面前,更多是的寒暄几句。

华老爷脸色露出喜色,轻轻放下茶盏,赞叹道:“碧螺春的味道只有懂得茶艺之人才能煮出最为纯正的茶香,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想必这煮茶之人也是心灵手巧之人,司徒兄府上有这等人,可是您的好福气呢!”

司徒文山虽知这茶叶是稀罕物,却并不懂茶道,更无从品味出茶的韵味来。如今华老爷说起,他只得不懂装懂,淡淡一笑:“华老爷谬赞了,这不过是府上的丫鬟、妈妈们煮的茶。”

华邵安却不予置评,放下茶盏,瞅了一眼房内的丫鬟,似是有话儿要说,司徒文山会意,便遣散了所有人。

这时,华邵安轻轻叹息一声,缓缓道:“司徒兄,有件事儿我还真的和你说说,若是不说,只怕往后出了事情就不好办了。”他的脸色笑容消失,倒有一些失落。

“如今咱们都要成亲家了,华兄有什么话儿直说就是了。”司徒文山本就不知道华府发生的事情,如今这五丫头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即便有想法也得应下这门亲事。

华邵安面色沉重,缓缓说道:“都是犬子不才,哎……”他叹息一声,面色沉重。“本来前几年时候,我和他说起儿时定下的娃娃亲,他极力反对。可谁知母亲寿宴过后,犬子又相中贵府的六小姐。”

“华老爷,您这是……”司徒文山十分意外,今儿一早夫人说好了华府来提亲,还指明了是五丫头,可华邵安一口一个六丫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面带疑问道:“难道是给六丫头提亲的吗?”

华邵安摇摇头,道:“我和夫人自然是看中了荣儿,她既乖巧,又懂事

。如今华府只不过是向成君隐瞒了事实,他那性子我也说不动他,到时候只要嫁过去,一切都会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司徒文山愕然,这究竟是怎么个事情!

自己亲生的闺女还要用这样的理由出嫁?真是荒诞不已。

他的脸色变得难堪起来,却碍于华邵安也只得忍着,幽幽道:“容我想想。”

华邵安并不着急,点点头,取了茶盏,打开盖子,细细品起茶来。

一时间,正房内寂静无声,两人静默不已。

只是这时,紫墨依照司徒君宁所说,得了厨房那边的同意,这又送上茶来。若是猜的不错,方才送来的茶应该快凉了。她不明白,六小姐为何非要自己煮茶,这可是上好的碧螺春,还是老夫人赏的,怎么就这样送给大夫人了。

进了福香苑,紫墨瞧见满院子的聘礼,不禁眼花了,不由得揉了揉眼睛,直到瞧了三遍后,才敢相信。

院中的琉璃一眼瞅见六小姐房里的丫鬟进来,顿生不悦,几步走到紫墨前面,冷哼一声道:“这不是紫墨妹妹么?你这茶可是送错了地方吗?”瞪了她一眼提高了嗓音道:“夫人不需要这茶,若是你识趣,就赶紧离开!若是惹得夫人不高兴了,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琉璃嘲笑了一番,蔑视的看着紫墨,不再说话,上前挡在紫墨前面。

“琉璃姐姐,这是刘大娘让我送来了。”她不与眼前之人争辩,只淡淡说道。

正当这时,刘大娘走了过来,冲两位丫鬟笑笑,道:“紫墨,你还没送过去吗?今儿这茶可真是香,六小姐这烹茶的手艺可是司徒府无人能及呢!”说罢,她瞧着这情形不对,不知发生了什么。

如今刘大娘口口声声说了,琉璃自然不敢挡路,睨了一眼紫墨,挪开了步子。

紫墨见状,赶紧快步走近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