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那一闪而过的神情,司徒君宁看在眼里,心道:这些个人,表面功夫做的都很足呢。

莞尔一笑,司徒君宁接着道:“二婶说的是,我也喜欢馨妤呢

。她的性子我着实羡慕不已,这闺阁女子,又有几个能与凌小姐相比呢!”说罢,她坐在凌馨妤身侧,将八妹妹抱在怀里。

司徒君惠静静坐着,不再说话,方才君宁不在,她只得跟凌馨妤聊聊,但至于这人的性子,她真心不喜欢。然而司徒君宁,她也不敢招惹,这段时日府上发生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六妹妹和往日不一样了。

二夫人与凌夫人闲聊了一会儿,华府的管家便通知大伙儿用饭了。

今日华老夫人六十寿宴,这菜色各式各样,色、香、味俱全,司徒君宁美美的享受一顿饱餐。

前世这样的场合,她是不乐意参与的,总觉得世事繁杂,与她宁静的心截然相反。而今,她却不这样认为,生于这世间,一些规矩还是要遵循的,即便是做做样子,也不可或缺。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她的心思却不再宁静,今日的一切都觉得不一样了,无论是华成君,还是燕凌宸,她都莫名的产生一股厌恶感。

但是——那个神秘的身影,她却十分好奇。

“究竟是谁呢?”她小声呢喃,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她身旁的司徒君姝诧异的看着她,思忖片刻,侧头问道:“六妹妹说的是谁?莫不是那个一身银色华服的人?”

半会的出神,竟然被司徒君姝猜中的心思,她忙别过脸去背对着三姐姐,羞赧的道:“没有谁呀,三姐姐你又拿我寻开心了。”

马车徐徐前进,一路颠簸,终于平安回到司徒府。

这一回府,司徒君宁立马回了凝香阁,稍微洗漱了一番,便去寿康苑见老夫人去了。

老夫人因上次中毒,身体还是有点虚弱,这几日几乎不出院子,整日闭目养神。

司徒君宁进了正房,上前拜过祖母,笑盈盈道:“宁儿挂念祖母,今日这华老夫人的寿宴着实风光,宁儿今日可算是开了眼界了。”说罢,她上前为老夫人亲自按摩起来。

这手艺还是前世时候,她为了讨好尤氏特意请了师傅学的,然而她的用心没有得到尤氏的半点怜悯,不仅抢走了她的亲事,最终逼迫自己嫁给皇长子

。皇长子性情暴戾,本就不是一位好夫君的人选。

如今,这手艺却派上了用场。力道恰好,老夫人眉色渐开,夸赞道:“还是宁儿的手艺好,你们这些人也学着点儿,做了半辈子奴才的人,还不如一个小丫头!”她不由的瞥了一眼身边的罗妈妈。

罗妈妈脸色稍变,这老夫人向来不责怪她,今儿听着这话当然是心里难受,可也只能隐忍,“老奴该死,这六小姐按摩的法子,我还真是没见过,还望六小姐能教教奴才。”

司徒君宁侧头一笑,冲老夫人道:“祖母若是高兴,宁儿天天来给您按摩一番,保准您这气色安好,精神俱佳。”说罢,她咯咯笑了起来。

老夫人也是高兴,心里清楚这丫头又在哄自己高兴,“宁儿就天天哄着我,我也能多活上十年。只是你也不小了,总要嫁人的不是,若是我将你留在身边,这外人可得说我老糊涂了?”她看向一旁的罗妈妈道:“罗妈妈,你说这是与不是?”

罗妈妈笑笑:“老夫人说的极是,六小姐这几年出落得越发漂亮了,神情之中倒是有几分老夫人当年的味道。”

司徒君宁听着这话觉得好假,这些个当奴才的,难道只会阿谀奉承么?她略略摇了摇头。

半刻钟过后,司徒君宁才停下来,坐到一个锦杌上,淡淡说道:“祖母,您身体如今还好吧?”她眉头微蹙,满是关心之色。

老夫人挥挥手让罗妈妈退下,这才缓缓说道:“我的身子早没事儿,这几日我想了许多。那日的事情想必你已经听说了吧?”她慈祥的看着司徒君宁。

司徒君宁点点头道:“我听府里的人说过了。”

老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目光悠长,看向院子。

“她的心思并不在我身上,如若不然,我早就命丧九泉,可我有点纳闷儿,她这暗地里究竟是想要做些什么呢?”她额头的皱纹更深了,眉宇间有些疑惑不解。

司徒君宁将小手覆盖在老夫人手上,缓缓道:“祖母,宁儿不知该说不该说

。若是按照规矩,这府上的事情宁儿是不该过问也不该乱说,可是宁儿不愿祖母这样悲伤。”她清澈如水的眼眸定定的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轻叹道:“你说来听听。”

司徒君宁这才说道:“宁儿觉得,祖母的感觉是对的。若此事是二婶做的,她定然不会在鱼里下毒,再者,她没有做这件事情的动机。祖母待她向来很好,她如今掌管府里的大小事宜,全然不会动了这个心思。退一步讲,她若是有这个心思,必然会一步到位,不会选普通的毒,琥珀尚且中毒而亡,那此人定是可以选择另外一种毒的。”

老夫人点点头,认同道:“的确如此。”她瞅了一眼君宁,又道:“六丫头,你变得聪明了。”说完,她会心的一笑,“人人都知道这官侯世家是非多,原先时候我还担心你太过单纯,不能适应,如今看来我是多虑了。你可要记住一句话:你可以没有害人之意,但是不能没有防人之心。”

司徒君宁慎重的点点头,祖母的话确实在理。若是前世有人这样提点自己,只怕自己是不会落得那样惨状。她可是用生命的代价才晓得这个道理,如今从祖母口中说出来,她顿时间觉得心酸。

本是如水的眸子,略略发出莹光,翻滚的泪珠在眼眶中打了个转,终是忍住了。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抬手用锦帕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安慰道:“没事的,有祖母在,绝不允许人欺负你。”

司徒君宁这才笑笑,继而接着方才的话说道:“祖母放心,有宁儿在,也绝不让人企图谋害您。其实,那件事情,孙女总觉得与母亲脱不了干系。”

她的目光变得陈郁,心里的感觉最终没有说出口。祖母当年可是燕京城无人企及的奇女子,想必尤氏的这点把戏她能看得清楚。即便此人是祖母,这一世她也不想别人看清楚自己的心思,只要祖母意会,事情已然解决。

老夫人叹一口气道:“这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我本不希望它发生,可它偏偏发生了,那么,她休怪我不客气。那点心思对付别人还可,对付我还是行不通的。只可惜了这琥珀,明辨不清谁才是自己的主子,背叛的代价往往是可怕的,也是不可反悔的。”

说完,她的眼中已然十分愤怒。尤氏最为聪明的是并没想致她于死地,只是让她以为是二房想害她,最终拿到掌家权罢了

只是,她现在无法定夺的是——是暂时保护二房,成全了她?还是将她这个心思扼杀在摇篮里?

不管是怎样一个结果,她是希望司徒府能够和睦如以前,不要无事生非,这才是司徒一族长远走下去的唯一道路。若是内斗,只会给了外人钻了空子!

司徒君宁似是明白了老夫人的心思。直到这时,她才明白,这深府之中,谁人都有烦恼!不管是丫鬟、姨娘、夫人,还是当家主母,各人有各人的心思,谁都不愿让一人,注定不得安宁!

“祖母,宁儿倒是觉得,各人有各人的命,有些事情,强求不来。”她只是点到为止,不愿多说。虽是真心想帮助祖母,可未必能猜透祖母的心思。

但是,她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不管是二夫人掌家,还是尤氏掌家,谁都干涉不了自己的决定!佛来杀佛,神来杀神。若是只求自己幸福都会被人暗算,那么休怪她不留情面!

老夫人眉头渐渐舒展,方才的愁容退去,淡然一笑道:“你这样想,才是对的。但愿一切会好吧!”

司徒君宁有和老夫人闲聊了会家常,才悄然离开。

外头青黛等了好久,终于等到小姐出来,忙上前扶着司徒君宁笑道:“想来小姐定是将老夫人哄得开心了,奴婢一见小姐这般开心,心里也觉得好高兴。”

司徒君宁任由她扶着,自言自语道:“懂得知足,这才叫幸福呢!”

还有一句话儿她未曾说出口,那就是,这眼前的青黛,虽并不聪慧,也没有美貌,但她有一颗朴实无华的心,更懂得知足,那么,她就是幸福的。

追求幸福,有什么错误?可是生在侯府世家,又有几个能把握自己的幸福,不成为这政治联姻的一枚棋子呢?

她暗暗想着:这一世,我再也不要做任何人的棋子,我追求自己的幸福!

乍时,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落日余晖,映照在炫蓝的天空下,熠熠生辉。

她的心情,也如这天色一般,更加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