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景氏并不知道所谓的瘟疫只是虚假消息,这无疑也成了加速尤氏病情“恶化”的一个因由。

自从司徒君宁去过景月轩的第二日,景氏便亲自去了一趟福香苑。因害怕被瘟疫传染,景氏用面纱遮面,只露出两只眼睛,虽是秋季却穿的极为厚实。

当尤氏见她那副模样,不禁捧腹大笑,嘲讽道:“真是墙倒众人推啊,陈妈妈你看,这不过是个姨娘而已,如今竟然也要爬到我的头上来了?”说罢,她转头递了个眼色给陈妈妈,又道:“还不将这碍眼的东西给我撵出去,这儿不欢迎她!”

陈妈妈听闻,便从尤氏身侧直奔景氏身边,朝景氏眨眨眼睛,言外之意便是希望景氏不与尤氏计较,而后才道:“景姨娘,夫人病重,不便打扰。若是您染上瘟疫,奴婢可没法和侯爷解释啊!”

尤氏怎会想到陈妈妈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来!

听闻这话,她疯了一般的从床榻上起身,直奔景氏过去,一把推开陈妈妈的手,死死的拽住景氏,冷哼一声,冲陈妈妈怒吼一声道:“谁说我得了瘟疫?你再说一遍试试!”

陈妈妈不敢多言,赶紧垂下头去,静默不语。

尤氏冷冷的瞪了一眼陈妈妈,转头死死盯着景氏,“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往日我掌家,也未曾见过你如此勤快,如今我被困这里,你倒是有心了

。”说到这儿,她白皙的手用力一拽,景氏被她拽的踮起了脚尖,不得不得抬着头,十分痛苦的模样。

这一刻,景氏只字不说。

她十分明白,尤氏如此愤怒,不管她生病与否,此时与她硬来,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她的错。

只有一动不动,无论出了什么事情,侯爷也有理由护着她。

陈妈妈深知尤氏的性子,如此时候,她虽是不敢,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提醒道:“夫人,这会子您该吃药了。”

这时刻,的确应该用药了。

只是,如今福香苑的丫鬟们个个小心,恨不得立马逃出福香苑,躲得远远的,哪还有敢亲自送药来的呢?

听闻这话,尤氏才稍稍松开手,又是瞪了一眼景氏,“别以为你得了老夫人的允许,就可以无法无天了!陈妈妈,端药来,今儿我要让景姨娘侍候我吃药。”

明渊道长未来之前,她十分确信自己是没病的。可那日明渊道长说的一板一眼,她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得了瘟疫。刚开始陈妈妈端药过来,她是拒绝吃的,这没几日过后,她便开始吃药了。

其实,打心底,尤氏是怕死的,尤其是如今的情形,府里的一切她说了都不算,若是让人趁了空子,往后怎样真的无法想象。

更别说自己儿子女儿的前途了。

景氏见尤氏终于松手,稍稍用力抽出身来,急急跪倒在地,急切的说道:“夫人,妹妹不是这个意思,妹妹今日前来着实是探望夫人您的。”

尤氏听闻,大笑一声,冷冷看着她道:“既是这样,今儿就由你来喂我吃药吧。”

景氏不敢拒绝,点点头默许了。

这不一会儿,陈妈妈取来药,尤氏命景氏将面纱摘下,侍候她用药。景氏只得乖乖照做,不管眼前的人儿犯了怎样的错,至少此时她的身份还在,自己就不能乱了规矩。

待尤氏用完药后,面色变得极为平静,上下审视景氏一番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曾经她威胁过景氏,更想害了景氏腹中的孩子,只可惜没能如愿。如今,她后悔当初为何饶了她,不然她今天也不会站在自己跟前如此耀武扬威!

可是,如今自己孤立无援,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探一番景氏了。

“妹妹,方才是我不对,这些日子在这里一步不能离开,我这心情十分抑郁,整日里除了吃药还是吃药。”她微微抬眸盯着景氏,试图从景氏的眼中看出点什么。

然而,对方一动不动,面如湖水般平静。

见此情形,她心头强烈的求生愿望被激发,似是请求,更像是哀求道:“妹妹,不知你可否帮姐姐一件事情?”

“夫人请讲,不管何事,只要妹妹能做到,定万死不辞。”景氏乖巧的应道。

不管眼前答应了什么,出了这院门她可以一句都不承认。陈妈妈是尤氏的人,她口里的话,有谁会相信呢?

尤氏心头十分激动,仿佛看见了一道曙光,看到了希望,虽然希望十分渺茫。

“妹妹可否帮我请李大夫前来为我医病?”尤氏说完,叹息一声。

她的意思已是十分明显,信不过别的大夫,只能求李大夫了。上次装疯查不出任何异常不重要,这一次瘟疫可不是一般的小事了。

景氏听闻,心里微微一怔,这个请求,她是万万不能答应的。如今侯爷知道了,老夫人亦是知道了,若是此时被张扬出去,丢的可是司徒府的面子,被隔离的可是司徒一族。

这,万万不能答应。

更为重要的是,眼前的人儿可是当日想害自己的人,她有怎会轻易放过呢?

救她的命?这辈子都不可能!

然而眼前情形,景氏明白,只能应承下来,于是面色稍稍缓和,点点头道:“夫人放心,我出去就私下请李大夫前来为夫人医治

。”

尤氏感激的双眸闪动着泪珠。

这犹如冬日的暖阳,夏日的凉冰,让她顿时觉得十分舒心。

片刻后,她猛地上前一步,紧紧攥住景氏的手,郑重道:“我这这里谢谢妹妹了。”

景氏敷衍着笑笑,而后终于从福香苑走出,不用再装模作样下去。

可没出福香苑多远,陈妈妈追了上来,叫住了她。

“景姨娘,请恕老奴多言,此事姨娘定要慎重,千万不要让其他人知晓。”陈妈妈上了年纪的脸庞明显的出现了皱纹,这的确是一个衷心的奴才,只可惜,她跟错了人。

景氏于心不忍,不想欺骗陈妈妈,于是直言相告:“陈妈妈,如今府里是怎样的情形你是知道的,夫人这次的请求,我是无能为力。侯爷早已下令,不准夫人出福香苑一步,亦是不准为她请大夫。”

陈妈妈明白她的意思,不再强求。

这么多年,她是明白一个理儿。这深宅之中,若是处于劣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这也是这么多年她辛辛苦苦为尤氏做这做那的缘由。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最终事与愿违,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奴婢明白了。”陈妈妈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景氏嘴角浮现胜利的笑容。尤氏,这一次,你再也没有机会出来,就让你随着瘟疫一起消失吧!

只是,今日的事情出乎景氏意料,她本是来找茬的,怎就最后变成这个样子?

她不解的摇摇头,回了景月轩。

却说司徒君宁从景氏那儿离开,就开始盘算如此让尤氏确信自己是有病的。更重要的是,这一切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这会儿,她端坐在书桌前,翻阅医书,却是毫无心思,毕竟这一次不同之前。

“小姐,景姨娘送来这个

。”青黛手捧着一个盒子,递给司徒君宁。

司徒君宁小心的接过,并未打开,而是直接将它放在一旁。景氏的心思她再清楚不过,但是,这一次她并不打算先出手,既是景氏想报仇,她就将这个机会让给景氏得了。

本来去找景氏,她是打算将尤氏瘟疫的事情说明白,谁知景氏并不领情,却有她的小心思。

但是一个道理,司徒君宁却很明白,那就是相由心生。

相由心生,人的精神面貌会因内心的不同而不同。她本是想借助明渊道长的话,让尤氏听信了,最终相信自己生病了,最终让尤氏生不如死、精神崩溃。

青黛微微撅起小嘴,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却是想不通小姐的心思,轻声问道:“小姐,您为何不打开盒子呢?”

司徒君宁淡然一笑,如水般清澈的眸子漾出些许柔和。

“若是我没猜错,这盒子里的东西是碰不得的。”她低眉看了一眼那个精致的盒子,盒子是精美的瓷器,一般人看见定会爱不释手。

景氏就是想利用她的这点小心思,送了这个东西。只可惜,她再也不是前世那个无知的少女,这一次,她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那,这是什么?”青黛歪着头,仍是不解,欲想伸手触摸,却因方才小姐的话,忙抽回手来。

司徒君宁又翻了一页书,缓缓道:“你先收好便是,往后这个是有用的。”

如今,她并不憎恨景氏,倒是十分感激她。越多的把柄留在自己手中,她就有越大的希望控制景氏。虽然景氏口中说当年父亲与尤氏联手害死母亲,但此时,她不能与父亲翻脸,必要时候,她还是要拿出景氏陷害人的证据。

青黛瞧见小姐面色十分凝重,便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不再多问,小心的将那个盒子收了起来。

这没过多久,司徒君宁便听闻尤氏病的更加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