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膳,待天下了凉,华夫人便带着两个女儿乘着马车回去了。

司徒俊荣心里自然不快,这会子她在福香苑径自生气,撅着小嘴,深深叹气,就连本是明亮的眼眸中都散发出的茫然的光芒。然而尤氏今儿与华夫人相谈甚欢,这会子全然没注意到女儿神情的变化

君荣不情愿的撇撇嘴,起身走到尤氏身前,撒娇道:“母亲,那个小贱人今儿那像您说的那般毁了容貌?非但如此,她今儿竟然画了女儿从未见过的妆,看起来都要比女儿漂亮几分了。”

尤氏放下手中的茶盏,诧异的看了一眼君荣,难道这琉璃没有按照自己说的去做吗?可她十分奇怪,司徒君宁一切如她所愿,今儿并未出现在华夫人面前。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若是君荣能嫁入华府,她心头也是解了怨恨。

想到这儿,她眉头稍稍展开,淡然笑道:“荣儿,你如今已经十四,过了年就是大姑娘了,往后这粗话可别从你口中说出来了,母亲可盼着你成为大家闺秀,将来也能得了婆婆的喜欢。”

这话不假,司徒君荣亦是明白,不情愿的点点头,细声道:“可是女儿真真瞧不得她比我还要漂亮!往日也没见她这样的容貌,今儿她突然出现在华丽颜面前,还装神弄鬼的戴了一个面纱,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她的见不得人呢!”

方才华夫人在,尤氏自然不方便询问,这会子听君荣这样说,她却更加不明白了。“你是说丽颜瞧见了她了?可华夫人对你还是比较满意呢!她出来都做了些什么?”

司徒俊荣见母亲说华夫人对自己的印象不错,神情才稍稍放松,细言慢语的将今儿在后花园中发生的一切悉数告诉了尤氏。

尤氏听完,深深吸一口气,也是诧异,她这是想做什么呢?若是真的想阻拦自己的计划,只怕也不会冷言冷语对待华丽颜?可不管她是何种心思,如今只怕华丽颜对这个丫头没有几分好印象了,若真是如此,岂不是更好?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阵微风袭来,更是凉爽了。尤氏伸手拉起司徒君荣嫩白的小手,语重心长道:“荣儿,你是娘贴心的小棉袄,往后不管发生什么,娘都会尽全力帮助你的。今儿我瞧见这华府的两位小姐生的如此美丽,料想这华大少爷定然不是等闲之辈!”她的眼神中浮现出明亮而希冀的光芒。

司徒君荣听母亲这般说来,已是羞红了脸,忙得低下了头。

天色更暗,天空中渐渐布满了乌云,这夏日的天气多变,眼看着就落下了点点雨滴。这雨滴从空中落下,愈来越大,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刻也不愿意停下

。片刻后,雷声滚滚,暴雨倾盆。

凝香阁内,司徒君荣透过纱窗抬头望向窗外,心想这场雨的确下的不错。她的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与这天气浑然不一,而一旁的青黛却很是纳闷,今儿小姐偏偏在华大小姐面前摆了一副臭脸,这会子倒是笑的那般自然,真是……

“青黛,估计过不了多久,华府便会应下华大少爷与五姐姐的亲事了。”她说的那般自然,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关。这话,更不像是从一个抢了亲的人口中说出来。

“吱呀”房门被推开,卿芳姑姑一脸愁容,刚进来就收起手中的伞,这才走向司徒君宁,不解的道:“六小姐,恕奴婢多言,奴婢自小就跟着夫人,当年夫人为小姐亲自选的这门亲事着实不错,可今儿我且瞧着小姐好似故意将自己撇开一样。”

若是在半月以前,她定然不会这样说。可如今她发觉小姐变了,不禁聪明了,更懂得如何处理事情了。那么,今日她这样做,必然有她的道理。

“还是你懂我。”司徒君荣慢慢说道:“也许在别人眼中,这的确是一门好亲事,但是,过不了多久,华府就要败落,我明知道如此,当然是不会让自己掉进深坑之中。何况有人偏偏想往里面跳,我为何不助她一把呢!”说罢,她的唇边绽放出一丝冷冷的笑。

然而,卿芳姑姑与青黛皆是不解,这华府是何等的风光,在燕京城内可是没有几家能与之相媲美的。这又怎么可能要败落呢?莫非六小姐真的是脑子坏掉了?

司徒君宁微微转头,便瞧见了四只疑惑的眼睛看向她,“许多事儿,我不好解释,不过这事儿你们万万不可让母亲知道。”

卿芳姑姑自是知道,不管这话是真是假,若是传到尤氏口中,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发生。

尤氏自华夫人来过之后,既没有询问琉璃当日为何没有替自己办成那件事,也没在叨扰司徒君宁。显然,司徒君荣的亲事在她心里至关重要。而司徒君宁也自得其乐,整日除了向老夫人请安之外,便安心在凝香阁内读书、练字儿,闲暇之余还用心的将凝香阁好生整理打扮了一番。可她心中一直惦念着一个人,那就是他的大哥,司徒君政。

重新活过已是半月了,她还没见过大哥呢,也不知大哥是否知晓父亲受伤一事,若是知道,应该快回来了吧

这半月内,司徒文山身体逐渐康复,司徒君宁却没有再去看过。她没忘记,前世父亲许是因对母亲感情极深,可母亲的去世并不是自己的过错,他将一切都怪在自己身上,那就是他的不对了。

如今,凝香阁的面貌焕然一新。先是院子里杂草早已清除,原先碎石铺满的小路被换成了七彩的鹅卵石,由鹅卵石围成的四个圆内种上了先前买来的菊花。就连院子的围墙也重新布置了一番,看上去令人赏心悦目,心情大好。

自从上次黑衣人寻找东西未果,这些时日来从未出现过,可司徒君宁却隐隐觉得这事儿并没那么简单。

君宁眉宇中透露出些许的笑意,静静坐在紫藤树下的秋千上,抿了一口茶。

推开院门,罗妈妈满面笑容的急急跑来道:“皇宫里的公公来了,老夫人让小姐们都到前院去接旨。六小姐,您也快去吧。”

“我知道了,妈妈快回吧。”君宁放下茶盏,洗漱了一番,就去了寿康苑。

她一面走,一面想着:这么快就要封侯了!记得前世父亲清醒了一个月才得到皇恩。看来,许多事情已经在悄悄变化了。

寿康苑内,老夫人,司徒文山、尤氏以及几个姨娘,二房的老爷、夫人及妾室,以及府里的小姐、少爷们均已经跪下,司徒君宁忙前去规矩的跪下。便听闻苏公公开始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司徒文山不畏生死,圣前救驾有功,特封为司徒侯。钦此。”

司徒文山双目炯炯,上前接住了苏公公的圣旨,高呼:“谢主隆恩!”

众人也跟着司徒文山叩谢皇上。

待接旨过后,苏公公又令太监们抬上了满满十二箱子金银珠宝,缓缓走向司徒文山,笑道:“恭喜侯爷,如此皇恩,自皇上登基以来还是首次呢!”

司徒文山命管家重重谢了苏公公,给了他满满的一个红包,想必是金灿灿的金锭子了。

待苏公公带人离去,尤氏两眼放光的走到盛满金银珠宝的箱子面前,用手抚摸着这从未见过的珠宝,心里绽开了一朵花。这可是实实在在的金子呢,她自嫁给侯爷还没见过这么多金子银子,一时间竟然让了自己的身份

老夫人却瞧不得她这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轻轻的说道:“罗妈妈,我们回去。”

司徒君宁明白,往后的日子,只怕尤氏要嚣张跋扈了。前世,皇帝的封赏让尤氏夺走了司徒府的掌家权。虽是老夫人不乐意,二房也不是省油的灯,却碍于皇上的恩赐,只由了她。可之后,尤氏竟连老夫人的话也敢不听。

还有,老夫人突然离世。那时候君宁虽有所怀疑,可苦于找不到证据,也拿她没有办法。也是因老夫人的去世,大哥被父亲送往外地,她才落得个无人疼爱的境地!

“恭喜父亲!”司徒君宁此时纵使不悦,也是乖巧的走到司徒文山面前恭贺一声。

许是司徒文山今日的确高兴,冲着君宁慈爱的笑笑:“好孩子,这个给你。”他随手从箱子中取出一个镶着珍奇玛瑙的簪子插在了君宁的头上。

“女儿谢过父亲!”她屈膝拜谢,面上只闪过淡淡一笑。

站在尤氏身旁的司徒君荣不乐意了,嘟起小嘴,恶狠狠的瞅了一眼君宁,小声道:“虚伪!”三姨娘所生的七小姐、四姨娘所生的九小姐无不投以羡慕的眼光。

至于二房的四小姐自然是见面世面的,这些东西虽是喜欢,却也并不稀奇。倒是三小姐、八小姐虽然是庶出的,却静静地看着一切,好似一切皆与她们无关一样。

司徒君宁却朝君荣看去,回了她一个粲然的笑脸,默不作声。

二房的人恭贺完了便都回去了。

这时,司徒文山对下人们道:“今儿念及皇上的恩典,你们个个都有赏。待会你们去徐管家那儿领赏,今儿放一天假。”

下人们感恩戴德一般,纷纷给司徒文山下跪,万般感谢道:“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眼看着下人们散去,司徒君荣一脸的不悦,方才君宁拿走的那支簪子,她可是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却是眼睁睁的看着父亲给了这个不吉利的妹妹。她的心啊,犹如刀割一般,却顾及自己的脸面,终是一个字都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