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傍晚时分,司徒君宁特意去了一趟景月轩,将此消息告诉了景氏。()

景氏十分欢快,忙令丫鬟上茶,与司徒君宁闲聊起来。

“宁儿,你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这件事情如此迅速,只是,我这心里却是拿不准。”景氏略有担忧,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若是做的妥当,兴许还好,若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往后的日子也有的愁了。

比如眼前这位六小姐,能有今日离不开她,可景氏却有自己的想法,她能提前提出条件,亦是一个心机颇重之人。

这人,她得罪不起。

司徒君宁倒是不觉如此。

“景姨娘,如今母亲身在祠堂,与苏姨娘相比,您在父亲心中的地位自然是略胜一筹。若是个抓住父亲的心,这往后的日子当然是过的舒心了。”

这话听起来十分悦耳,若是没有先前的借条,景氏只怕连做梦都会笑。只是如今,心里虽然激动,却是开心不起来了。

正巧这会儿,九小姐推开房门,缓步无声的走了进来,见六姐姐在,忙笑着走了过去,笑道:“六姐姐是来陪莹儿玩的吗?莹儿这儿有刚做好的糕点,六姐姐要不要尝一尝呢?”

年纪尚小,司徒君莹更像是个小女孩,粉雕玉琢,洁白光滑的肌肤,圣白如雪,天真烂漫的笑容,让人不忍心拒绝。

司徒君宁盯着她片刻,露出笑容道:“莹儿最乖了,姐姐与姨娘有事情要商量,待会去找你玩好不好?”

“好

。”司徒君莹粲然一笑,笑嘻嘻的跑了出去。

司徒君宁望着她的身影,感慨万分。

前世,她也曾如九妹妹一样天真可爱,不谙世事,对任何人皆是毫无防备。但她比九妹妹更不幸,没有娘亲的照顾,当尤氏夺走了原本属于母亲的一切,她更加自卑。

步步谨慎,却是没有逃脱命运的禁锢,最终化为一缕香魂。

如今,她倒是为九妹妹担忧。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她还能过多久呢?

景氏见女儿离开,敛起笑来,“九小姐性子顽劣,六小姐莫要见怪才是。如今我能看着她活泼可爱的,我也心满意足了。可过不了几年,她也要出嫁,这样的性子,如何能适应呢!”

说到这儿,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倒是多了几许担忧。

司徒君宁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却是一个字都未说。

景氏能意识到这个问题,说明她是一个负责的娘亲,这也是她为何同意自己计划的原因吧。

“九妹妹有姨娘这样的娘亲,是幸运的。古人有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姨娘若是有心,九妹妹出阁之前,定是要费一番工夫的。”司徒君宁并未把话挑明了。

这样的性子固然天真,可若是能够生存下去,必须经历重重磨难。善良之人,未必有善果。

景氏认同的点点头,“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只是有时候,我不愿让九小姐过早的参透人心。”

“若是姨娘允许,宁儿会帮助九妹妹的。”她面色平静,景氏丝毫看不出她的心思。

然而,如今的司徒府,老夫人年迈,尤氏又是个靠不住的,若是六小姐真心帮忙,的确是好的。只是,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心思呢?

这会儿,司徒君宁却直言相告:“姨娘,您莫要多虑,这个府里我最在意的是大哥,那日的借条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只要大哥安好,到时候我自然会归还给姨娘的

。”

景氏这才点点头,笑道:“六小姐的心思我明白,我知道该如何做了。”

如今,司徒君宁与景氏暂时达成共鸣。这府里不管景氏做什么,司徒君宁都不会过问,只要不危及大哥的权益。司徒君宁却是偶尔去看望九妹妹,深入浅出的教她一些做人的道理。

没过多久,燕京城便流传着湘王与司徒侯赈灾的事情。往年,这样的差事可是吃力不讨好的,可这次却十分意外,几乎人人都在夸赞。

这件事情,自然也是传到了皇帝的耳朵。

当司徒侯回来之时,皇上对湘王和司徒侯各赏金千两。这对于司徒府来说,无疑是一件喜事。

可对司徒君宁来说,却是一个麻烦的开始。

湘王相中了司徒君宁,正准备求皇上指婚呢。

入夜时分,月光皎洁。

凝香阁,静悄悄,毫无声响。

骤然间,一声惊呼震慑着整个凝香阁。

“什么?”司徒君宁瞪大的眼睛,直直盯着卿芳姑姑,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湘王若真的求了皇帝指婚,若是皇帝不知情的应下了,她是抗旨呢?还是遵从命运呢?

不,不可以!

“小姐,虽然奴婢愚笨,可真真觉得湘王世子对小姐一片真心。如今连湘王都如此看重小姐,若是小姐真的嫁过去,定然会有很高的威望,无人敢欺。”许是不知情,卿芳姑姑总觉得小姐的顾虑什么,她这样说来,试图打消小姐的顾虑。

然而司徒君宁却是抿着嘴巴,面色中满是担忧与愤恨,不停的摇头:“我不能嫁过去。”

“小姐是在担心什么?”卿芳姑姑猜不透小姐的心思。

这个缘由,她是如何也不能说出。再说,就算说了,有谁人会相信呢!

半晌后,司徒君宁终于平静下来,严肃道:“姑姑,去将我的披风拿来,我这就去见父亲

。”

说完,她便起身,稍稍梳洗了一番,换上厚点的衣袍,推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幸好这会子刚刚入夜,若是没有猜错,父亲应该是在。她丝毫不停步,脑子里全是前世她与燕凌宸的点点滴滴。

往日的温馨、幸福,如今早已变得十分虚幻。司徒君宁已经顾不得去想打扰了父亲会是怎么样的后果,直奔书房去了。

叩门声想起,司徒文山猛地抬头,警觉的朝门那边望去,又是一声叩门声,紧接着,便听到女儿的声音,“父亲,我是宁儿。”

司徒文山这才放下戒心,起身前去开了门。

这个女儿,往日他关心不多,这段时日以来才觉得她是一个十分聪慧的女子,这种智慧甚至超出了一些男子。既是这时候过来,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

司徒文山迎着笑,让女儿坐下,问道:“宁儿,如此时刻前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司徒君宁面无表情,如水般清澈的眸子漾起点点泪光,她只是盯着父亲,却是一句话也不愿意说。

司徒文山察觉出异常,缓步走到书桌前,坐下来,和蔼的说道:“宁儿,曾经为父对你关心过少,都是为父的错,为父不该把当年的事情牵连到你的身上。我早就有心想弥补你,不管什么事儿,只要为父能做到的,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司徒君宁静静听他说出一字一句,的确像是发自肺腑。

见父亲这样,她眼眶中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十分凄楚动人。

半晌后,她从椅子上起身跪倒司徒文山面前,悲泣道:“父亲,今儿院子里的丫头告诉我,湘王有意向皇上请求赐婚。”

司徒文山听后,点点头。

本来这事儿他还在琢磨怎么和女儿说,如今女儿自己找来了,正好问一下她的想法也是不错的

“宁儿,那你的意思呢?”司徒文山眼睛睁得略大,双目炯炯,似乎夹杂了些许期盼。可方才她分明流泪了,这究竟是何意思?

司徒文山放在书桌底下的手攥紧了,如今的女儿已是不同于往日,不可以强来,若是她不同意,如何跟湘王交代呢?

司徒君宁泪眼凄楚,微微抬眸,眼角含泪,悲泣道:“父亲,宁儿尚小,如今还不想出嫁,再说,湘王世子并非宁儿良配,宁儿不愿嫁入王府,只想过平平安安的小日子。”

这发自肺腑之言,说出了她的心声。

然而,司徒文山听来却是十分诧异。一般世家女子,哪有不愿意过上锦衣玉食、富贵荣华的日子呢?可眼前的女儿为何会这样说?

他的心稍稍为之一振。

“宁儿,父亲知道,但凡王府世家皆不会是太平,更知道你心里有阴影。你母亲去的早,自小你便看人脸色行事,这样的日子许是你过够了,这也情有可原。”一面说着,他的双目中闪现出一缕惆怅。

当年的往事一幕幕重现,重重敲打着他的内心,可如今若是司徒府与王府结亲,这可是莫大的荣耀。

然而,眼前的女儿如此痛苦,他要如何抉择呢?

不管如何选择,终究不会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司徒君宁的视线落在父亲身上一刻也不曾离开,这会儿,父亲踌躇的神态足以说明父亲并没有拿定主意。

但是,他的犹豫,她在父亲的心中仍旧摆脱不了棋子的命运。

一念之间,命运便是天壤之别。

这一世,她从未如此不安过,今儿,她的心却跳的迅速,仿佛下一刻便会从嗓子里跳出来一样。

命运的十字路口,父亲究竟会作何选择呢?

但不管如何,她坚定的事情,绝不会更改。燕凌宸,这一世我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