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列队领取灾粮,念慈自是一旁维护秩序,却也是一片井然,灾民们无不称念慈与小候爷是再世菩萨,小候爷见灾民队伍仍长,却道是张大人那边必已知道此事,便将念慈拉在一边道:“若是衙役赶来,这些灾民必是无法再领粮食了,唯有想法引开他们,让灾民领完粮食方才好。”

念慈道:“这好办,子青与你守着这里,我与罗直去府衙作下乱子,也便成了。只是能拖得多久也便不知了,需让灾民们快快领完回家才好,若领了粮却又被抓了回去,岂不是浪费一番功夫?”

两人这般一议定,念慈便去寻来府衙附近静观其势的罗直,且看府衙里见衙役皆是列队,必是整装待发前往街市捉拿领粮灾民与滋事之人,念慈将办法告与了罗直,罗直一听,煞是欢喜,道:“捣乱子我最是拿手,瞧好了!”说罢,便在府衙门口大声嚷道:“张大人说府衙里有赈灾粮食可领取,大伙快来前来领灾粮呀!大伙听着,张大人下令在府衙发放赈灾粮食,快来领取呀!”这一声嚷嚷好不厉害,过路行人听罢,皆是一传十十传百,人人拥挤在府衙门口,好不热闹,衙役们出不去,又意将这些灾民抓进牢中,念慈忙命罗直前去为小候爷报信,而自己则一声大喊,道:“官兵要抓人了,大家快逃!”灾民一哄而散。

而那张大人本正翻查师爷为敷衍上头查办时所特编写的帐册,与师爷商议此事,原本的帐目丢失,而上头已来报,帐册与人皆已扣下,正稍稍定了定心神,又听得衙役来报,道是街市中正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大放灾粮,张大人蓦然而起,再是坐不住,忙命官兵前去捉拿,岂知兵士在府衙门口又被一帮灾民堵住,待将这帮灾民拿下时,不知何人大喊一声,灾民四下里逃散,直是气得张大人吹胡子瞪眼。

官兵前去街市拿人,而那师爷觉察出些许来,便对张大人道:“大人,是不是米行的灾粮都被……?”

张大人一听,潸潸了沁出一背冷汗,直是道:“快快,我们快去米行。”

待来到米行,掌柜的媚态相迎,笑道:“张大人,您真是先知先觉呀,如今这帮灾民领了粮食,也都不再怨声载道,钦差大臣这回又会无功而返了。”

张大人怒喝,胖脸大汗淋漓,道:“我倒想问你,是谁让你把粮食施发出去的?!”

掌柜的见情势直是不对,惴惴不安地取出那杆旱烟,道:“不是您派人来让我把粮食发放出去的么?……”

张大人狠狠夺下那旱烟,怒喝道:“是谁?是谁胆大包大?师爷,快快去给我查清楚!”

掌柜的此时方觉上了那两个年轻公子的当,不由跌坐在地,如今连帐目都落入他们手中,若是上告,不死也必得扒一层皮!

且说罗直将信儿报与了小候爷,小候爷看那尚余不多的灾民还未领完,也顾不得许多,便将那一袋袋粮食让子青与罗直驾车运给山洞中的乡亲,小候爷则返身寻那念慈,此时只却一个念头充盈他的心,念慈可是安全?只切莫被那些官兵抓捕进了牢中!她现在又是如何?是否已周全逃拖衙役魔爪?

而自何时起,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如是那明月映入波心,又如是绵长秋凉里的丝丝暧绻,驻扎深植于他的心,天淡银河垂地,月华如练,她是前生款步而来泪约三生之人,纵他现今七尺男儿,也敌不过一肠相思生苔,一腔柔mi之情缱绻满怀。

小候爷只觉此心一紧,唯怕那衙役刀剑不长眼,伤及念慈,若果如此,他必是要拼出性命将这帮贼臣拿下,哪怕他朝中势力不可一世!

衙役此时正是叫喊着捉拿散播谣言的乱贼,灾民四下逃散,凉州此时已如失控乱城,小候爷在逃散的灾民中四下寻念慈身影,却一直不见其影,不由得万分焦急,小候爷一时只顾寻找念慈,却不知迎面而来的府衙官兵,那官兵已是抓人抓红了眼,也不顾小候爷是否乱贼,只管拿回去再说。

小候爷见大队官兵围住了自己,转念一想,也罢,去凉州牢狱中一探究竟,说不定念慈已被他们抓了落了大狱,且也可一探案情。如此一想,也便束手就擒。

官兵抓捕了一群灾民,不过也是以儆效尤,以令那些灾民不敢乱来。一时间凉州府衙大牢人满为患,小候爷落了狱,却也不见念慈,不由情急,莫非这群魔爪将念慈……?小候爷却不敢再作细想,念慈如今身在何处?是安是危?这问题如是小候爷紧紧绷住的神经之弦,只需稍稍拨弄,便会弦断。

大牢潮湿阴暗,虽各个牢房皆是锁满灾民,仍不时听得鼠虫吱吱乱叫,且有受伤或患病的老弱病孺呻吟不己,狱卒时时来查探一番,有饿极的灾民讨要剩饭,狱卒却抬脚将那人踢翻。惴惴不安中守罢一夜,翌日一早,狱卒前来打开牢门,铁镣声响,将半醒半睡中挣扎的灾民们一个个惊醒过来,狱卒喝道:“醒醒!都快给我醒醒!都快给我起来啊,张大人命你们这些流亡灾民去前石场搬石头,去了还赏口饭吃,动作慢了别怪老爷我鞭子不长眼!”

人们被这声断喝纷纷惊醒,听罢狱卒这般吆喝,却已是个个面无表情,饥寒交迫之下,唯听得赏口饭吃方才教人心动几许,便有尚且年轻力壮的灾民随那狱卒而去,仍坐在地下的人见状,也便立起身来,麻木地跟随同去,只需搬了石头便有饭吃,便有饱腹,如此总比饿死的强。

狱卒将灾民列成几队,查点了人数,便带领着前往那石场而去。小候爷留意察看,灾民中却不见念慈身影,不由得更令人忧心忡忡。

灾民皆被上了铁镣,一个接一个地缓步而行,如若重囚犯那般。小候爷身在其中,一面担忧着念慈,一面寻思要如何将此事一五一十上报。约摸一个时辰之久,方才抵达那凉州郊外的石场,石场中已有许多人在衙役的监管之下劳作,半面山被挖去,却仍不断地输运沙石。

小候爷不由纳闷,凉州此地却是要做什么大工程不成?却缘何从未听闻一点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