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自容老爷提出亲事,念慈甚是焦急,一面是无法应承下来,只怕耽搁了容小姐,一面则是怕将亲事推辞了,又将计划落空。一时之间也未曾想到有什么两全齐美之计,只急得如热祸上的蚂蚁般坐立难安。

自提了亲事,容老爷待念慈自是如视乘龙快婿般亲热有加,容小姐则是因着曼妙待嫁,便不再随意步出闺房,时时躲在房中事女红。念慈思来想去,只有先将此事推迟些时日,才可腾出时间将极品斋的案子一事弄个水落石出,如此一想,便拿定了主意与那容老爷一说,容老爷虽是通情达理之人,而见念慈要着手查办极品斋那案子,却微变了脸色,对念慈道:“极品斋再无东山再起之日了,何必再去费心?官府很快将定案,宅子也将归素菜门所有,严公子,你实在不该再多生了他事,岂不是自找不快?还是将亲事速办了才是!”

容老爷对念慈意欲查案之事,甚是不快般,这般态度自是引来念慈的猜度,这实在不该是容老爷该有的态度才是,百年祖业毁于手中,容老爷自己也曾说过,因此而内心痛责,从而患了心病,为何如今反倒反对念慈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念慈见状,看来亦是无法,瞒天过海将瞒到何时?不如将身份明白告诉容小姐,想必容小姐也是明晓事理之人,如果容小姐这边没了结亲的心思,容老爷那方自然也应不在话下。

念慈拿定主意,便择了时机,寻到容小姐闺房去。

容小姐见念慈前来,好不意外,更添了羞赧,不禁轻轻一嗔:“若是让爹爹知道你如此心急,却好是教我将脸往哪里搁呢?”

念慈呆呆地站在门边,只闻得房内兽耳炉里正焚了百合香,丝丝白雾袅袅散开,清甜而润,沁人心脾,贵妃榻上正搁着未绣完的牡丹花蕊,一旁放着的是女子的团扇,均是极美的花卉图案,念慈看罢好不喜欢,不由上前将那团扇拿起细看。

容小姐在身后掩嘴碎笑道:“怎么,你也喜欢这苏绣不成?”

念慈怔忡,苏绣?

容小姐笑道:“这是我亲手所绣,若你喜欢,他日我绣一个香包给你随身带着,装着银子出去也极是方便的。”说罢,拿眼羞答答看了念慈一眼,只见面前的这个准夫婿严公子好不白净斯文,面容不似男子般粗糙,反而生得白玉瓷般素净,眉目如画,这般俊逸雅正的郎君焉能教人不心动?这一偷瞧便是红煞了娇容,忙是将头低下。

念慈见这容小姐已是芳心蝶舞的模样,忙是将那团扇放下,想了一想,对那容小姐道:“不知容小姐可听过花木兰的传奇?”

“花木兰?她不是乔装成男子代父从军的女英雄么?”容小姐诧异。

念慈笑道:“正是,这花木兰可谓是巾帼英雄,英豪不让须眉,让我好生敬佩,想来女子也有如此勇气,实在可嘉!”

容小姐低头一笑:“花木兰这般女英雄确是难得,我等如何能及她半分呢!”

念慈趁热打铁,又道:“这花木兰乔装成男子,代父从军,成为千古佳话,而若她途中却惹出娶妻这般窘事,便是世人难以意料的吧,却不知她将如何处置对她芳心暗许的佳人了!”

容小姐听罢,不禁扑地一声笑出:“亏你想得出来,花木兰从军打仗,如何惹出娶妻之事来?即便是有女子喜欢她,她也是无法娶的呀,同是身为女子,如何能婚配呢?这般岂不是荒唐?”

念慈也自是一笑,道:“确有其事,妙州有个冯素贞,为救落狱的夫婿,不惜假扮成男子顶了夫婿之名上京赶考,却被公主相中,也是成了个女驸马,好在这个公主通情达理,新婚之夜冯素贞与她说了来龙去脉,公主便饶了她,更是让她夫妻团圆呢,想来这女扮男装之事,确是最易引来这般纠纷……”话说着,念慈看了看这容小姐颜色,只见她正听得入迷,念慈顿了顿,佯作好奇问道:“如若让你女扮男装,果真惹来男女配婚之事,你可是怎么办?”

容小姐面色一窘,不由得轻啐了一口:“去,我怎会女扮男装,且说,女扮男装又是为何?女子就理应守在房中织织绣绣,如何能这般大大咧咧不守清闺?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念慈又是不舍追问:“若是因着家中之事,必须得行走江湖呢?女子身份总是不便,便需乔装成男子……”

容小姐笑道:“你今日可好生奇怪,这般问题却来问个不休的,世间纵有此事,也犯不着你替人家苦恼去!”

念慈却不由一叹:“如何不让我苦恼,我便是为这苦恼着!”

容小姐听罢,不禁一怔,如一块大石投入平静山湖,一时间泛起水花,她疑是听错,只觉水中有银光一闪而逝,却是什么?如同一把利刃剖开的真相,容小姐不由得冷汗潸然:“你……你可说的什么话?!”

念慈道:“世事便是如此奇怪,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不期而遇,却又是天理所不容之事……”

容小姐此刻只听得自己胸中那如麻的鼓点:“你……你说的什么,我却为何听不懂?”

念慈定定望住容小姐,此时她已面色胀红,念慈叹息道:“实不相瞒,我其实不过是一个女子,为来京都寻亲生父母,所以乔装成男子……”

容小姐瞪大眼,倾时如是天陷地崩,她站立不稳,一个踉跄,险险摔倒,忙是扶住那案头,犹不可置信般:“你……你说什么?你居然是……?”

念慈将粗布衣裳褪下,将前胸坦lou在容小姐面前,那是一抹高耸雪山,玉色酥胸却令得容小姐天旋地转。

念慈无奈说道:“若情非得己,我实在不忍……我也是无心伤害,还望容小姐你……”

容小姐此时已伏身在那贵妃榻上,低泣声起,念慈见罢好生手足无措,却又不知如何方才好,忙是将身上衣裳穿回,便抚了抚容小姐的香肩,道:“容小姐,容小姐,是我的不对,是我不该对你们隐瞒了身份,实在是罪该万死,只是情非得己之方才对小姐你说出其中缘由来……”

那容小姐只是哭得伤心,待哭过一阵,方才抬起头来,戚戚哀哀望住念慈:“这果真是命么?这便是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