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慈与妙心正说着话,却听得门外那二水道:“这上己节集市铁定热闹得紧了,小姐放心,二水就便去买来。”

念慈一听,立马拉了妙心的手冲出房去,却见容小姐与二水立在廊中,似在说着什么,念慈听出大概来,待容小姐转身一走,便扯了二水的衣裳不放:“二水,可是上集市去?”

二水回道:“正是,老爷让二水去采买些好菜来款待二位公子呢。”

念慈笑道:“二水兄弟可捎上我们一同去?”妙心一旁附和了道:“对,捎上我们一同去吧。”

二水却不依了:“这如何使得,让老爷小姐知道了,岂不是又要拿我开罪?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念慈却笑道:“此事你不说,何人知晓呢?”

二水却甩开念慈的手道:“你倒是以为小姐老爷好骗不成?”

念慈也不恼:“容老爷乃德高老者,确不可相欺。”话说着便转向妙心,又是笑道:“妙大哥,那晚梁上君子之事,是不是欺瞒了容老爷也确是不妥呢?”

二水听罢,直是气得面色紫胀,跺了跺脚,只得作罢:“快去快回,若是误了事,我可担待不起。”

念慈笑道:“二水兄弟也过于憨直,若是小姐老爷问起,你大可说带上我们逛集市便可,这也说得通去呀!”那二水气得噎了喉,如何再肯听半句,提脚便往门外去。念慈与妙心忙不迭地偷笑着跟上。

街头果然人流如织,三人穿梭于各色人等之中,只见得罗衣缤纷,又闻热闹嚣喧的市井之声不绝于耳,念慈与妙心正流连于街上的一个捏面人的小摊,那五彩缤纷、神态各异的面人儿直是教人爱不释手,却忽闻得一声声由远而近的斥喝声来,不由抬眼一望,便见远远有许多幢幡宝盖林立,街上行人纷纷避让,且伴着振人心耳的敲鼎鸣锣,那些幢幡宝盖尚未行近,那簇拥而来的一行人等已经将大街避出一条宽敞大道来,念慈方才见前头所行皆是骑马的武士,铠甲森严,甚是彪悍威武,而紧随着便是手持碧翠玉如意的宫人,再来便是姿色均是曼妙的少女,皆是排队而列,队伍浩浩荡荡,好生端严。

待缤纷少女们走过,才是手持幢幡的一队,宝盖随后,那宝盖乃是马车所用,八匹膘肥体壮的白马拉着那轿子,甚是华贵雍容,不可一世。

众人拿眼往那轿里瞧去,只见一位好生严贵之气的男子,只见他头戴翼善冠,身披澄黄绣龙金袍,虽相隔甚远,却仍可见那人头冠处中间镶着的一颗硕大的宝珠,白日之下仍是莹莹夺目,如此君临城下、盖冠京华一般的人物,直是看得人煞了眼。

人群里目迎那队浩荡人马缓步而来,均是鸦雀无声,念慈不由扯了扯挤在人群里进退不得的二水道:“这位官爷是谁?”

二水轻啐了念慈一口,道:“官爷?小心你的项上人头,他可是当朝天子,当今皇上!”

念慈听罢,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怪不得这般气势,原来是当今天子。不禁看多两眼,虽相隔甚远,仍可看出那身披黄袍之人剑眉炯目,神形皆无凡胎人气,直如天宫人物般严整难及。

待宝盖马车走远,才是敲鼎打锣的宫人,方才因着相距较远,行近时才听得有金钟法号鸣响,且有一队披了袈裟的僧人随后,那僧人一面缓步紧随,一面念经捻珠,诵经声起,直至又是两列骑马的铠甲武士,那大队人马方才走过去,这一避让,竟是三柱香的光景。

由人群里挤出,妙心才回过神来:“妈呀,这阵势可是头一回见,实在让人目不暇接!”念慈亦不禁问那二水道:“当朝天子今日也出来游街不成?”

二水也不拿正眼瞧念慈,只是自顾着分开擦肩而过的路人,一面漫不经心了道:“今日可是上己节,逢这时日,皇上都要在山寺里举行祈福法事,以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三人终是挤到人流疏朗之处,方才得以喘息。二水却是好不恼恨了道:“真是倒霉,出门便碰着了天子前去山寺祈福,这耽搁了时辰,回去又得遭小姐说。”说罢,便提脚风风火火朝那天桥去。

天桥集市多为菜贩商地,青蔬果肉,各类特色小吃,皆是齐全,因而也是人潮汹涌不息,二水直赴那瓜果摊去,待行近了,便热乎乎地对那正守摊打盹的半大孩子唤道:“小弟,快醒来。”

守摊的孩子一睁眼,见是二水,直是欢喜地蹦起来,也不管不顾,便扑向二水怀中:“二水哥,你来啦!可想死我了!”

二水也是搂着那孩子,疼惜之情直是表于面上:“小弟,家中可好?咱们爹娘都可好?”

那孩子仰起小脸笑道:“都好得很呢,爹娘就是想你得紧!”

念慈与妙心一旁看了,约摸也看出这孩子便是二水的弟弟,想不到竟是售卖瓜果的农家之境,想来这二水也是不易。

二水面上有了与年纪甚是不衬的忧色来:“不久二水哥也便要回家了,极品斋再也不让呆下去了,小弟,你让爹娘放心,老爷小姐让我走时,我便回家去。”

那孩子听罢,并不知二水的忧虑,反而欢天喜地:“二水哥,你要回家来了?太好了!”

二水放下那孩子,由摊上拣来青蔬瓜果各几样,又从怀中掏出银钱,悉数交到那小弟手中,道:“这些银钱先交娘治着病,若不够,等我出来采买之时再送些来。”说罢方才立起身来。

那小弟甚是懂事,将那手中银钱收好,道:“二水哥,你放心,家里有我呢。”语气间俨然是个小男子汉般。

二水将那青蔬瓜果收好,对一旁的念慈妙心道:“你们可都看到了吧,我家里便是种菜卖菜的,为了讨生活,我去极品斋做了伙计,老爷小姐待我如同家人,只可惜现在……”

念慈笑道:“二水,我看容老爷倒是个慈爱之人,所以也便生了相帮的心意,若要让极品斋重新再开店,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如若你有心,我们大家齐心协力,又有何办不到的?”

二水听罢,诧异了道:“两位公子是真想帮极品斋?”

妙心道:“还能有假不成?”

念慈笑了笑道:“极品斋百年基业,且曾经闻名京都,就此陨落,实在可惜,再且容老爷为人和善可亲,若不帮,我们兄弟二人倒是难以相安,当日领了小姐一顿饭食,这般恩情便已令人感激涕零。”

那二水却面容又再颓败而落:“谈何容易,谈何容易,如今犯上的事已非同小可,谈何容易!”

念慈却不死心:“你未曾一试,怎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