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展状若虚怀若谷与中榜学子寒暄几句,转身便见弘宣皇帝摇着折扇立在众人身后,正笑吟吟地看着,陈文展正欲敛衽作拜,弘宣皇帝却手势一比,如此大庭广众,不宜见驾作拜。

念慈四下环顾,那陈公子果然在众人之中,且正是何立所考之名,陈文展见皇上在此,不由扯了扯儿子衣衫,示意不可过于张扬,或干脆回避此地。

恰在此时,忽闻有人高呼:“冤枉!青天大老爷,学生冤枉!”众人寻声望去,却见是那何立手持状纸在高声呼叫。

陈文展一见,不由面色大变,慌忙让陈公子脚底抹油偷偷人后溜走。 陈公子掂起裳摆,便要提脚而去,哪知却撞上一人,抬头一看,竟是念慈。 陈公子压低声喝道:“你是何人?为何拦去本公子的路?”

念慈笑道:“陈公子贵人多忘事,这好戏还未开场,公子为何便要提前离席呢?错过了精彩,岂不可惜?”

陈公子面lou凶相,喝道:“快滚开,别坏了本公子的事!”

念慈却一笑,道:“见了圣驾还敢开溜?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怕被揭穿了?”

陈公子一听圣驾,吓得五魂不着,几乎软膝,道:“圣……圣……圣驾?!”念慈以手一指,只见弘宣皇帝正步前与何立问起话来,虽则远远一眺,却是那人物的风流。 一列众人之中华光无限,圣仪英威,无不令人直夺眼球。

何立跪在地下,直呼冤枉,宣爷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在这龙门榜前大呼冤枉?”

陈文展见势不对,忙命兵士将何立押起来。 喝道:“大胆狂生!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这是贡院放榜之地!不容你这狂生玷污我朝科举之场!”话说着,便要将这何立押下去。

宣爷抬手道:“慢着。 陈大人,你且容他说说冤情。 ”那陈大人已是满面冷汗潸然,不料昨晚所派地杀手竟不曾将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杀掉,若他供出所有,那所有罪状也都可全然抖出,陈大人意欲先声夺人,立马跪下作拜道:“皇上!这狂生是三年前落榜的解元。 他因是文章粗浅,无法上得雅堂,故被微臣将其解元之名撤去,这狂生不服微臣,便前来扰乱科场,望皇上将这狂生严加惩处!以正科场风气!”

陈文展说得倒是铿锵有力,只却底气不足,这一席言一出。 却让一旁的大小官员大惊失色,原来皇上竟在眼前,不由纷纷振袖下跪作拜参见。

那何立更是惊魂未定,这宣爷竟是当今天子,不由又是三个叩头,道:“皇上!原来您竟是皇上!皇上!您要替天下士子们讨回一个公道!这些考官卖功名。 贪污受贿,敛财无度,以使我们这些寒门读书人进身无门……”

“皇上!狂愚书生乱议科考,不可轻易采信!”陈文展忙上前道。

弘宣皇帝见时机正到,便手一扬,念慈提了陈公子走前来笑道:“陈大人,那我们府堂上一审罢!”陈文展一见,这严府后生又是帮着那何立而拿自己儿子的么?这般一来,不由两腿直是哆嗦。

江南府衙堂上,衙役两侧相侍而立。 弘宣皇帝亲自御审。 一阵升堂鼓敲罢。 何立跪在堂下,大呼冤枉。 待宣了进堂。 弘宣皇帝便问道:“喊冤者姓甚名谁?为何在放榜龙门处大喊冤情?”

堂侧自是坐着陈文展及各位科考官员,他们无不私底颤颤兢兢,陈文展直怕此事戳穿,毕竟眼见纸已包不住火,便对一个小官使了使眼色,那小官会意,便悄悄起了身,趁人不意要溜出去快马飞报朝中的大后台,或者以他威望,可得皇上宽恕不定。

那小官方才走了几步,弘宣皇帝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帘官,案子尚未判明,为何私自离开公堂?”话语并无表情可辨,却已令众人心惊肉跳。 那小官扑通一声跪在地下,忙道:“皇上!饶命!奴才……奴才有罪!”

陈文展豁然而立,指着那小官喝道:“混帐东西!原来竟是你在背后捣的鬼!”

那小官捣蒜叩头:“陈大人,你可不能这样啊!明明你收过地银子最多,为何现在却推在下官身上了?皇上……”

弘宣皇帝只觉此时两耳吵杂,不由得不耐烦道:“好了好了,为官之人尚且在公堂之上如此暄哗,大失仪态,你们便是如此为朕如此管理地方的么?”

陈文展立马跪拜在地,不敢妄言。 弘宣皇帝问那何立道:“你且说说三年前你为何被撒换了功名?且你又说你现在是为官子弟作了枪替,一一从实说来。 ”

何立便将此事一五一十娓娓道来,又传了证人念慈,念慈将那日在书局所买地试题册与何立字画呈出,道:“皇上,这诗幅乃是何立亲笔所书,可与试卷作一校对,如若笔迹相同,那么便可断定何立是被人作了枪替,另有人将试题泄lou汇成题册,以赚那些投机取巧的学子的银钱,已不下万银!”

弘宣皇帝问道:“是何人所为?”

念慈与何立皆是指向陈文展,那陈文展面色铁青,早已无力支撑笨重的躯体,战战兢兢了道:“皇……皇上,帘卷作弊,微臣虽知其一二,但……但因念同僚多年,所以……所以一直给他机会改过自新,不料,他竟不知悔改,视国家选才大典如同儿戏,又将考题汇编成册,以求不义之财,实在罪大恶极,但微臣……微臣也有罪,罪在知情不报,罪在包庇下属……”

小官却大哭道:“陈文展,不愧是巧言令色的陈文展!皇上请明察啊!他栽赃陷害!他……他横行朝堂!”

念慈却一旁冷笑道:“陈大人,据我所知,你府中的公子在此次科考中考得贡士之名,也便是方才所说的何立所枪替地陈公子,一则我朝规定,若有生员是考官的直属之亲者,一律回避,二则皇上在此,既然你说你家公子并非你职务之便所考取的功名,那便可直接殿试一回,也可让皇上定夺陈公子的才学是否属实。 ”

弘宣皇帝听罢,说道:“好,此法甚好,将陈文展之子带进堂来。 ”那陈文展已然颓废跌坐在地,再无法说出一句。

陈公子哪有什么才学,虽看似斯文,也不过是斯文败类罢了,不过是平常的纨绔子弟,倚仗父亲势力横行乡里。

陈公子跪在堂下,弘宣皇帝想了想,便道:“陈贡生,你便以春夏秋冬四季各作一句诗,然后此四句联作一首,分合皆宜之诗。 ”

陈公子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只是打死不开口,弘宣皇帝左等右等,不见陈贡生开口吟诗,便又向何立道:“何立,你可有妙句?”

何立叩头道:“皇上,草民这里有一首。 ”

弘宣皇帝道:“当堂念出无妨。

何立不时便拖口而出:“莺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香莲碧水动风凉日月长。 秋江楚雁宿沙洲浅水流,红炉透碳寒风御隆冬。 ”

“妙!”何立刚一念罢,弘宣皇帝不由大喜了由堂上案前下了来,喝彩道。 他看此人不过文文弱弱,却也是书生意气,一时惜才之心而生,又笑道:“朕再来考考你们二位,看谁最先答出来,答出正确答案者便为此届贡生,朕加官封爵地赏赐!”

“里面是大的,外面是方的,猜字。 ”

何立想了想,便笑道:“皇上,草民已猜出。 ”

弘宣皇帝却笑向陈公子,问道:“陈贡生,这一次你先说。 ”陈公子此时只余浑身如筛糠般抖抖簌簌,哪里想得出什么字,便只得哭丧着脸道:“不……不不知……”

弘宣皇帝又问何立:“何立,你且说说你的答案。 ”

何立道:“是一个因字,里为大,外为方。 ”

弘宣皇帝甚是满意地点头,面无表情道:“确是因字,因果地因,所谓有因必有果,种什么因也便得的什么果,陈贡生及其父陈文展种下苦因便要吃下这苦果,将两人拖下去,押在大牢待审。 另陈文展拖去头上乌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