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豁然而立,神色端得更是严整:“你说什么?皇上要与念慈去江南?”

如黛娘娘泣道:“母后,如黛句句属实,还请母后替如黛作主,皇上的心都要被她给掏去了……呜呜呜……”

太后步下榻间,直是揣不明这皇上心思,莫非真是要将念慈纳入后宫?按说宫中纳妃之仪来议却也并非不可,只是念慈并非选秀进的宫,又非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皇上纳妃朝野上下自然不敢多了言语,只却是因为身为皇上,反而更多了忌讳,身若不正,上行下效,所以为纳妃之事虽是一桩小事,却也牵扯整个皇家声望,若是不能以德、以理服众,作出表率,自然也难辞其责,所以皇上也不会轻举妄动,他不会不明白这点道理。

太后踱步,缓下声来道:“娘娘,皇上真若喜爱念慈姑娘,想要纳入后宫来,皇上自会与哀家说,只是皇上现今也并不曾提将出来,娘娘你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他若真的做出什么有损皇家声誉之事来,自有哀家在此为你作主,且说了,皇上的后宫三千佳丽,谁人不知,便是多纳一个或是打落冷宫,谁又岂敢非议什么?!”太后一席话虽是声音和缓却自是严厉,如黛娘娘听出味道,只得作罢。 又是抽抽噎噎地退出和禧宫来。

如黛娘娘方才离去,宝熙又一脚踏了进来。 太后冷笑道:“想不到一个小女子有如此之大的魅力,直是搅得哀家地和禧宫都不得安宁了。 走了一下又来一个。 ”

宝熙沉着脸,道:“太后万福!”

太后坐在榻间,并不正眼看宝熙,道:“熙儿,你这是向哀家要人来了吗?”

宝熙道:“熙儿不敢。 ”

太后哼道:“你还有不敢做的事么?从舞进宫也有一段时间了罢?你夜寝何处?为何她又哭哭啼啼地跑到哀家这里来,说你被那个念慈迷住了,失了魂了。 对她却正眼也不看一下?”

宝熙垂首道:“熙儿只能给她这些了,再多的。 熙儿也给不出。 ”

太后不禁长叹一气,抬手扶额,道:“后宫里自打来了念慈,便是一日更比一日闹腾,哀家真是后悔当初将她收入宫里来,熙儿,依你看。 此事应当如何解决?”

宝熙听罢,浑身一震,暗道莫非太后意欲将念慈赶出宫去?只得道:“念慈姑娘手艺堪称天下无双,留在太后身边可侍候太后三餐,太后贵体金安,比什么都重要。 ”

抚去衣裙上皱褶,太后冷笑道:“留在哀家身边的人如今可是留不住了!搬去了福宁殿不说,皇上居然要将她带去春闱科场。 她一个女子家,如何能去士林科考之地?!真是太不像话了!留她不得!留她不得!再留着她,不定要闹出什么乱子来了!”

宝熙忙不迭地跪拜道:“太后三思,若是将念慈撵出宫去,日后谁来为太后调食健体?太后凤体比什么都重要。 ”

太后面容稍缓,叹道:“罢了罢了。 她若是安份,哀家如何会狠心赶她走?你便将这话带给她,哀家也不愿宫内因谁而闹翻了天,只想太太平平地过日子!”

宝熙由太后处退出来,回味了太后那一番话,暗道是太后恐怕也是无心将念慈赶出宫去,若真立意要赶,如何会将话说出口来,再让他带给念慈?太后方才那一番话更像是警言,只是皇上要与念慈去江南会试处巡视之事。 宝熙念及不由得怒火莫名。 提脚快步往福宁殿去。

却只听得福宁殿里传来的私私之语,宝熙立在殿外。 那私语竟如此清晰传至耳中,一恍间,沉沉浮浮的几步脚步,如是灵魂被勺走了知觉,日光流过他的身,顿在锦衣袍地皱褶里,包围在四周的空气,鼓动细细地尘埃与那私语,却似遥遥飘来的波力,力及之处,皆是无声的震撼,他一小步一小步地往殿中走去,如同不自觉地撞破流言。

“将五平四!”

“好棋!不用下了,我输了!”

宝熙面色阴沉,立在他们身后,殿前的石桌处,那两人棋局正酣,竟一丝不察宝熙存在。

念慈收罢棋局,笑言:“几许争雄新旧事,尽道风流。 杀气岂曾收,对局未休。 驱兵走马跃河头,敢向人前求胜负,妙用车抽。 皇上,这词为此局可妙?”

弘宣皇帝不住点头笑道:“妙!想不到你棋艺精进同时诗赋又堪是强中之手,哈哈!”念慈替弘宣皇帝斟酒,举起杯道:“与君王弈棋,又与君王同醉,此生足矣!”

弘宣皇帝举怀笑言:“你如此巧思奇谋,若是不为朝中之臣,实在是才情流失,朕都替自己深感惋惜,这次你与朕同下江南,其实也不光是为这场会试巡视,而是会试中的……”弘宣皇帝声音低了下去,念慈听罢,不住点头。

这两人谋合之事如是密不可宣,宝熙再看不下,夺步向前,跪在亭外,大声道:“为父皇请安!”

弘宣皇帝往亭下望去,正是兰衫缎儒的宝熙,笑道:“这会子是风云际会了,可惜神机已息战事,宝熙,你可要与高手斗上一盘?”

宝熙早已按捺不住,若再假以时日,这念慈又即将成为第二个杏妃么?宝熙仍垂首跪地,道:“父皇,儿臣今日来是恳请父皇将念慈姑娘封为我的妃子!”

弘宣皇帝一听,双目圆瞪,豁然而立,喝道:“荒唐!”念慈亦是为宝熙地惊人之举,而呆在当下。

宝熙毫不让步:“父皇,儿臣已服从父皇与太后的安排,纳了张氏为太子妃,现在也请父皇为儿臣作主,将念慈同纳为儿臣的妃子!”

弘宣皇帝怒不可揭:“一个太子岂能立两名太子妃?!这不是让天下人耻笑?你不要脸面朕还要以皇室威仪治理家国,若是允你如此,皇室威仪何在?你置宫规何在?!”

念慈立起身来,道:“皇上!念慈有本要奏。 ”

弘宣皇帝道:“讲!”

念慈道:“念慈曾与太子立下诺约,若是皇上与太后都已认同了我,那我便是委身为妾,也是情愿,所以念慈现在请求皇上,皇上不妨给念慈一个可得皇上与太后认同的时间。 ”

宝熙狐疑地看了看念慈,弘宣皇帝也尚未听明其意,问道:“什么时间?”

念慈道:“待此次江南之行归来之后,念慈若得到皇上与太后的认同,便请赐太子与念慈婚事罢!”

弘宣皇帝却为难道:“宝熙刚纳太子妃,如何便又娶?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张氏她也是名门之后。

宝熙却道:“父皇!先皇所立的妃子中,不就有一个是民间之女么?父皇若是不应,儿臣便长跪不起!”

弘宣皇帝喝道:“放肆!岂可拿先皇说事?!”

念慈道:“皇上,江南之行,念慈需向皇上您请教,回来之后,念慈是去是留,全听凭皇上与太后的旨意!”说罢,便回过头来,对宝熙道:“宝爷!若是有情,又岂在朝朝暮暮?念慈进宫,的确是有事而来,此事不了,难平胸臆!”

弘宣皇帝与宝熙听罢不由顿时呆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