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躺在榻上,如黛娘娘凑近旁,房中幽暗的光线,太后微一睁眼,便见如黛娘娘的耳钉是一只幽绿的孔雀石,在幽暗的房中发出冷清的莹光。

如黛娘娘声线忧忧戚戚:“母后,皇上他……他竟为一个身份如此微下的下人编排了独殿居住,您给说说,宫里哪朝出现过下人居住福宁殿的,这女子,依如黛看,就是一个狐狸精,勾搭太子不成,便又想勾搭皇上,母后,您可得为孩儿作作主,皇上怎么可以……”说罢,便提了绢子佯装试眼。

太后长叹一口气:“唉,宝熙好容易纳了妃,以为可以省省心了,却又闹出这么一出,你们这些后辈人,总是不让哀家静静。 ”

如黛娘娘跪下,娇声里隐有泣意:“母后,就是太子纳妃当日,听宫里人说,宝熙拖了喜服就往福宁殿去,也不管自己的新娘,且皇上也随后去,这女子不是狐狸精是什么,只是太子糊涂,连皇上也如此……这等伤风败俗之事,母后,您岂能容一个民间来的女子如此张狂,兴风作浪的扰了皇宫本来的安宁!”

太后仍是紧闭双目,道:“皇上去了福宁殿,也未必便是如你所说的那样,你也太小看皇上了,后宫三千佳丽,还抵不过一个小小女子?”

如黛娘娘哭道:“母后,您想想,若皇上他并不是臣妾所说的那样,那皇上为何为她安排独居在福宁殿中?福宁殿岂是她这种身份地女子可以居住的?”

太后睁得眼来。 如黛娘娘见太后正要起身,忙搀扶起太后,太后道:“好了好了,哀家都知道了,你先回宫里去吧,后宫里就是太多女人了,争风吃醋。 邀宠之功泛滥,往后这些道听途说、流言裴语就不要听许多了。 你回宫去吧,哀家乏了。 ”

如黛娘娘只得起了身,福了福方才不甚情愿地出了去。

太后端起茶碗,小饮罢一口,放罢茶碗,便招来一旁侍立的太监,问道:“可查清这小女子的来历?”

太监低了声道:“回太后。 奴才已查到,该女子实乃京郊山中静安寺的一名小尼姑,尚未剃度,入宫是为何目的,这个……奴才尚未查出。 ”

太后扬了扬手,道:“下去罢,此事不可外扬,切记!”太监忙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太后掸去裳上尘絮。 下得榻来,不禁在房内来回踱步,这个女子来者不善,不甘雌伏,却又不在太子妃之位,若她意在宝熙。 必定自己也是奈何不住这个机灵手巧的她,莫非真如黛妃娘娘所说,她意在皇上?为妃位而来?却也说不通,若即位太子妃,太子一登基她也便是不久地皇后,凤仪天姿,凭她容貌绝不在话下,且说皇上见惯了烟红柳绿,便是为她所倾也不无可能,只是皇上一是退位。 也便什么也不是了。 太后想了想便摇头。 直是琢磨不透这个女子。

太后正为这女子掂度不己,方才的太监又碎步跑来。 道:“禀太后,念慈求见。 ”太后直是暗道这曹操来得正是时候,便宣了见。

太监见日色黯淡,便燃起长明灯,念慈平了身,抬眼端得看这太后神色甚比往日多了几分肃然,方才来时,宫道上正是见了那如黛娘娘,为少一事,特意绕过了她方才往和禧宫去,看来太后此前与如黛娘娘必是刚见,念慈笑道:“最近太后皆是吃念慈所做地斋品,不知太后可有感觉饭食胃口好了些?”

太后抬手扶额,微微叹道:“胃口好了些,却又犯起头疼来了。 为愁宝熙之事,哀家也甚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常是一夜睁眼到天明,念慈,你可有方法?”

念慈道:“太后是犯着冬燥了,这若只是生理上解,便可枕以菊花,就是将菊花晒干了,入到枕头里,太后睡觉之时枕着这菊花枕,这冬燥便可褪去了,失眠也自然而然解了,而若是心理上之事扰了太后安眠,这恐怕只得系铃人解开方才妙。 ”

太后听罢,暗道什么也瞒不过此女子,便甚是开怀了笑道:“好,就依你所说,哀家枕一枕那菊花枕头试试。 ”

念慈笑道:“太后,那菊花明目清火,枕一夜安眠,次日醒来耳聪目明,神思清晰,心怀舒畅,念慈备有老菊花,待入了枕头便给太后送来罢!”

太后笑道:“好!难得你如此留心。 ”话说着,便上前来拉了念慈双手,直在掌中搓看,“如此春葱玉手,真不像是平民家的女子呀,心思灵巧,知书达理,明辨进退,念慈,哀家越见你却是越喜欢上心了,只是不知哪户人家生得如此伶俐的女娃儿,你来宫中这许久,家中父母可都掂念着罢?”

念慈何其聪慧,太后这一问,与皇上所问,皆不过是大同小异,看来自己已然惊动了他们,他们这是变着法子来查她的底儿来了。 念慈笑道:“家中尚有老母,姐姐较多,却也让念慈放心,姐姐们可照顾好家中母亲,以令念慈可以一心一意侍候太后,太后关爱,念慈没齿难忘。 ”

太后听得念慈这一席言,暗笑道,念慈不动声色地绕过设下的套话,如此神态自若,果然不可小窥,太后笑道:“若你日后需回家探望,便来哀家这里取些银两,孝敬你老母亲。 ”

念慈福了福身子,大谢太后恩泽。

太后也并非不曾掂量过如黛娘娘所提的将念慈撵出皇宫之议,只是暗觉这念慈来历不明,却又似匿何事冲皇宫而来,而一时看来又并无歹念恶意,若要将念慈撵出皇宫,也必得抓了她的辫子方才可借以机会说辞,若无端将人遣走,出师无名,也为皇家抹了黑,太后如此谨小慎微之人,一时间未曾将念慈把柄捏在手中,也只能任念慈待在宫中。

只是此女待在宫中,已是风云暗涌之势,先是韦相子,再是太子宝熙,如今竟又牵扯到当今天子,这事件越是见大,太后已然心中难安起来,此女,必得借了机会遣走方才安得后宫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