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熙迷迷糊糊睁得眼来,却见杏妃袅袅婷婷步来,又觉面前的女子不似杏妃,只觉她甚比那杏妃更美了几分,宝熙只觉一腔相思无处诉,将她拉入怀中,哪知杏妃却拼命挣扎,宝熙道:“我知道你受了许多苦处,如今,我再也不让你离我了,杏夜!”说罢,便将她娇娇小小的身子拢入宽厚的怀中,杏妃却挣扎道:“宝爷!宝爷!太子殿下!你快醒醒!我不是……我不是啊……!”

宝熙迷朦中一看那怀中的杏妃,那胭脂国色,堪称天下最美,不怪皇上一见她便动了心,不顾杏妃只是年至十七,而皇上自己却已五十之寿,即便相差如此年纪,皇上宠爱她,已几乎有欲将江山与美人并重之意了,自然杏妃只对威严无比的皇上是敬而远之,平素里,皇上一走,那皇宫空旷,寂寂无人相伴,只有宫女一旁悄声地侍候,但便是如此,又如何开解最深的寂寞?

宝熙是闯进生命中第一个男子,真正地入了心,他发若流水,鬓如刀裁,额如美玉,目似曜玉,挺鼻朱唇,整个人便是琼玉雕琢而就,如此银甲少年,如何是那年纪至五十的皇上所能比拟。

御花园中池水碧荡,荷莲处处,杏妃只是日常弹琴吹箫,却引来了宝熙,两相初见,便都当下怔出神魂,皆是美玉般的少年,皆是郎情妾意,宝熙便将那什么皇宫的教条统统抛置脑后,忘了天地。 忘了皇室之严,更忘了她原本是自己父皇地一个妃子。

而最终东窗事发,皇上仍是得知了皇子与自己爱妃的糗事,便一怒冲冠,将两人软禁,杏妃打发到了宝华堂思过,宝华堂的归宿。 并非他所愿,只是教训而已。 岂知这一分开虽再未引来是非流言,但明眼人一眼便知,他们皆是备受相思之苦,身在皇宫,同在一瓦之下,却永世不得相见,那份情思焉能不令人憔悴清减?

既已如此。 皇上虽贵为天子,仍是念及往日夫妻情份,不忍杀她,只是将她逐出皇宫,而宝熙的软禁也在数年之后才得以解除,这一过去,便真正的将两人生生地分拆散开,再未相见过。 只是在宫女禀报事宜之时方才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如同淡若青烟般的往事,人影,颜色,皆是模糊。

宝熙已是失了心,空空地皮囊里。 那心已随她而死。 便日日出宫,游手好闲于市井民间,倒也见识不少,才惊觉这民间中的乐趣比那寂静地皇宫多了太多。 皇上太后见他这般,也便当作是他放松心情,任由他去,便也命小候爷这个文武双全的朝廷官员时时跟随,生怕宝熙散心不成反倒在民间惹出是非。

那一日,是街坊间搭起的竹台,有几个壮汉在台上踢蹴鞠。 便一时兴起。 参与其中,哪知正踢着兴头上。 彩球一下踢飞,直扑远处,恰在此时,前方出来两个公子,一个公子反应迅捷,令人始料不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将彩球踢回来,那漂亮的身法令人记忆犹新。 自此也便结识了他,这个女扮男装的小女子。

他焉能不知她是个女子呢?那在自己注目之下便羞红满脸、险险跌落台时自己情急下扶住的柔软的腰肢,那秀雅娴静地眉目五官,皆已透lou出她的身份。 只是当时因杏妃之事牵神挂肚,正是伤心之时,对她也便不曾太多往了心里去。 而这次救她出狱,眼见她穿上杏妃生前的衣装,又徒然惹来伤神,屡屡将她误作是杏夜。

如今便是梦中,那杏妃身影便又再回相见,这一见又甚是牵动百结愁肠,情不自禁将杏妃拥入怀中。

念慈见宝熙似睡非醒,却力大无比抱住自己不放手,好不气恼,不由己之下便一挥手,“啪!”一记响声,巴掌落在宝熙脸上,宝熙方才恍然清醒过来,却见念慈恼羞成怒的模样,又念及方才紧拥杏妃的情景,大约真是将念慈当作了杏妃了,这一巴掌虽打醒了他,而身为太子殿下,被念慈打了一巴掌,却好不尴尬,一时竟怔忡当下,无话可说。

诗碧听得声响,忙进得房内,却见宝爷与念慈两相站立,皆是神色不悦,便悟出发生了何事,忙扶着宝熙坐下道:“宝爷,念慈姐姐昨晚做了斋品,已经准备好了,你快洗洗漱口便去尝尝罢,太后那是不是也送着一份去?”

宝熙顺了诗碧的台阶终将面色和缓过来,笑道:“是吗?那我真还需要尝尝,诗碧,你快去打来洗漱水。 太后那边便送一份去罢!怎的也是昨儿太后将念慈姑娘留下来的。 ”

诗碧便甜甜一应,将一口铜盆端进房中来。 念慈便也当作无事那般,当昨晚做好地斋品端上来,打开金盅盖,那白汽腾腾之下,竟是无比鲜嫩的清池莲花,如若水汽飘袅的莲花宝座。

宝熙见诗碧已提了食盒往太后殿中方向去了,便坐下,笑道:“这荷花竟也是吃得的?”

念慈恼悔当时不该动手,又见宝熙并不曾见怪,便笑道:“正是,宝爷你尝尝看。 ”

宝熙动了筷箸,一夹,那荷花花瓣便夹落下来,左右看看,好不稀奇,待送入口中,却是清香四溢,口感生脆,便问道:“这道……究竟是何物所做?”

念慈笑道:“却是白萝卜雕琢而成的。 ”

宝熙听罢,大感意外,竟也有这般的奇葩,直有变腐朽为神奇之功,将白萝卜细细雕琢,再染以食用红颜料,如此新奇地法子却在念慈手下神奇诞生。 宝熙不禁一面品来,一面啧啧称叹。

待吃罢这道斋品,诗碧尚未回来,宝熙见念慈伸出红袖玉手,欲将残羹收去,便压低了声道:“方才,可不曾把你惊吓了?”

念慈却不曾听清,抬眼一看,正迎上他如水的眸子。 竟也不知为何,心下突突直跳,如是三月阳春那郊野地里的惊鹿乱撞,方才他宽阔的胸怀,那男子特有气息,直是扑面而来,焉能不令人心动,只却,她还有小候爷,他正在宫外候着她的。 便将那心慌意乱生生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