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皇宫宫阙果然是九转十八弯,若非是宝爷安排的轿子,念慈必在这花园、行廊与宫殿之间迷失方向,这是天上人间的诗轩画阁,是瑶池中的假山湖池,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宫人与侍女皆是秀丽的模样,念慈一时恍惚如置身芙蓉云上,竟似梦境般毫不真实。

轿子终在宝熙的殿前停下,念慈下得轿来,只见此宫殿鼎铛玉石,金块珠砾,自是一番金碧耀眼。

宝熙下轿道:“待会宫女会侍候你洗漱换衣,换好衣物,我便将你送出宫去。 ”念慈福了福,便有一位粉裳的宫女步前,扶搀了念慈进去。

沐浴竟是一池暧泉,念慈不由一怔,这般情形,竟如同上次与小候爷在山洞中一般。 宫女在池水中撒满花瓣,清碧的泉水荡漾起各色花瓣,一位宫女上前轻声道:“姑娘,这是沐浴之用的皂,甚是好用呢!”

念慈见那宫女好不乖巧,便笑问:“倒是不知道宫中所用如此精致,便是沐浴也有皂,这皂怕是哪国进贡而来的吧?”

宫女笑道:“正是呢,是月氏国进贡的,姑娘,侍你洗好,便穿这件衣裳吧?”说罢,便抖了一抖那身轻羽银狐云裳,念慈不禁伸手触摸那羽裳,却觉手中轻若无物,那宫女见念慈好不目惊口呆,掩嘴轻笑道:“姑娘,这是原本杏妃娘娘的衣裳,如今她已……你便凑合穿着出宫。 待出了宫,便换了去吧。 ”

念慈见这宫女如同邻家小妹般,又问道:“好精致地衣裳,哎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笑道:“你叫我诗碧吧,我是太子寝殿的宫女,专门侍候太子殿下饮食起居。 ”

诗碧。 却也好不小家碧玉的味道。 诗碧一试水温,道:“这水温恰好了。 姑娘你快洗吧!”说罢便动手替念慈拖那身囚衣。

念慈甚不习惯,躇蹰半晌,诗碧见状,轻笑道:“姑娘若不爱有人在一边侍候,那诗碧便守在这沐泉口,你若有什么,便喊我一声。 诗碧便才进来。 ”

念慈忙道:“这样甚好,这样甚好!”

待诗碧一走,念慈方才敢拖去衣服,一步步走向那温暧的沐泉池中。 温润蒸腾的水汽缭绕中,念慈洗去一切尘埃烦琐纷乱头绪,渐渐梳理清晰心神,便想这一出宫需寻上那小候爷,韦相子如今出狱。 又得了势,素菜门必定又重落入他手,而容芷儿现今必在小候爷府上,小候爷不会见死不救,容芷儿有了去处,念慈对她大可安下心。 只却仍是静安寺的那地皮一事仍是心头之结,一日不解一日难安,半年为期,所余日子已经不多。

那清水因有花瓣,温暧之中更有一丝清甜之味袭来,将那皂敷在身上,经水冲抚却是一身泡泡,好不有趣,念慈突地转念一想,若将这清甜之味的花瓣熬了汁加入这皂中。 岂不是更两全其美?

待终于洗罢。 由池中出来,试干发上身上地水滴。 便将那件轻羽银狐云裳取来穿在身上,只见那羽裳襟前织有飘带所镶的珍珠一圈,水袖一展,如张开地羽翼,轻飘中似胴体若隐若现,此裳轻软而暧,这般衣物,必是矜贵无双,而此刻晚秋之时,此衣如此轻飘却丝毫不见寒意,足可见其衣料稀世罕有。 念慈正摆弄那羽裳飘带,诗碧进了来,而眼前的人物将她诧得惊艳顿立,只见香雾空朦中,美人身披云裘,宛若翩跹惊鸿,那般的幽娴淡雅,杏脸桃腮,未施半点胭脂,却已殊绝宫中粉黛三千。

诗碧怔愣着直盯住念慈,念慈见她如此憨态,不由轻笑:“诗碧,这里又没有美男子,何以目瞪口呆?!”

诗碧喘过气来,道:“便是杏妃娘娘穿起这件御赐的羽裳,也没有姑娘你穿得这般……”

念慈问道:“我穿得这般如何?”

诗碧道:“美丽无双……”

念慈扑地笑出声来:“诗碧莫非是与太子学的这副油腔滑调?”

诗碧忽地想起宝爷所交待之事,又道:“姑娘,宝爷让你吃过一顿饭食再走,你现在必是饿了罢?”

念慈方才觉得腹中早已唱响空城计,便道:“宫中御食,想不到我念慈还有吃着的一天呢。 ”

诗碧笑道:“姑娘,你叫念慈?你若是喜欢吃,大可让宝爷时常带你入宫来吃呀,反正宫中的御食吃不完,都是倒掉,岂不浪费可惜?”

念慈听罢,甚是痛心,道:“若是宫中地这些吃不完的东西可分发给凉州灾民,也怕是可救活不少濒临饿死边缘的灾民了。 ”

两人正说着话,宝熙进了殿中来,却见诗碧与杏妃正说话,当下惊愕无比,这杏妃不是已香消玉殒的么?再细看,此女子却更胜了杏妃几分颜色,娇魂玉骨,轻袅的身段,倾于背部的一头青丝如若黑缎般光亮柔滑,那白鲜鲜的脸蛋与玉颈,却衬得黑玉般的双眸彩光四溢,两片桃红鲜润地樱唇正轻喃着说着什么,这般的仙人,应是蓬莱雾岛的凌波仙子才有如此绮貌,而她身着杏妃生前御赐羽裳,天下唯此一件的羽裳,那么此人又是……?

念慈见诗碧取来的食盒中,一碟是拖煎的阿满子,再有便是蛤蜊面和热烫温和地大辣酥。 不由馋虫大动,便拉了诗碧一同进食。 还未待诗碧坐定,却见门口处站着的一声不晌的太子殿下,又见他直盯住念慈,唯恐是杏妃的那件衣物触怒了他。 诗碧忙放了手中筷子,疾步向宝熙走去,直到跟前便跪下拜道:“宝爷,诗碧见姑娘并没有衣服换,所以……所以就取了杏妃娘娘的……”

念慈见宝熙目光定定落在自己身上,不由步前微微一福,道:“多谢宝爷出手相助,念慈感恩不尽。 ”

宝熙见她颜若韶华,面如玉雕,却比那柔情绰态的杏妃多了些英气,如此的玉软花柔,却又不失英姿灵俊,宝熙这一看,竟生生地怔愣了过去。 如若重活的杏妃玉立在前,不不,便是那杏妃也稍逊了她几分,而这件羽裳,便是那天宫嫦娥也穿不出的的仙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