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的危机四伏到现如今的皆大欢喜,的确不可同日而语,方生也没有过多留下,既然双方之间已经达成协议,第二天耿仲明便带着五百亲卫和方生一道原路返回。

沿途孔有德甚至没有派人跟随,方生一路顺利的返回了登州登岸的地方,早些时候已经派人回去报信,所以等着方生一行人的是一千多人排列整齐的站在海滩上,除了衣甲不全,也有几分味道。

七艘船只也一艘不差,甚至还多出了两艘,这几天方生不在,李焦并没有闲着,登州港附近游弋的明军在五六天内又失踪了两艘大福船,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沉没如此好解释,只有可能是被叛军击沉才会杳无音讯。

所以明军水师开始聚集船只四下搜捕,好在李焦的船队和明军水师福船并无二处,也不再像前几日蒙头就冲,和明军水师擦肩而过的几次,都是互相打着水师的旗语然后各走各的。

“怎么只有九艘船?”耿仲明眼见并没有数十只船只飘在海上,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质问方生道。

“还有十二艘在外海。”方生撒起谎脸都不会红,所以面不改色的回应耿仲明。

此时容不得耿仲明信不信,即使他听不懂什么叫外海,但也清楚方生的船队不仅仅有这九艘,那眼前的一千多人应该就是所谓的‘精兵’了。

这险些让耿仲明嗤之以鼻,这些连甲都着不全的人也配叫精兵?那自己手下的五百人足够和满清八旗打个你死我活。

真正的满清八旗才能称得上精兵,关宁军勉强够得上,要不然他耿仲明也不用在辽东混不下去,早就被朝廷升上总兵了。

怪不得要去登州武库借兵甲,可惜那里除了火器什么都不会有,登莱巡抚孙元化注重西学,对于火器专研很深,里面能找到的盔甲都被孔有德挖了个空,剩下的几具连怎么穿都没人会。

而登州武库的火炮已经被孔有德拉到莱州城下去炮轰莱州,剩下的都是些火铳,在耿仲明看来不值一提。

可耿仲明还没来及说得明白,方生的举动就让他方寸大乱。

刚刚带来的五百兵卒被蜂拥而来的一千人挤乱,然后方生伺机提出从新打乱整编,于是耿仲明带来的五百人迅速被两个夹一个的混杂在一千人当中,变成一千五百人。

耿仲明脸色发绿,这根本就是无赖般的手段,在岸上还好,自己至少还有机会杀了方生,然后逃走,可来时的目的就不可能达到,若是如此到了船上,每艘船上仅仅有自己的二三十个士卒,对方又是有心防备,那能夺到船才有鬼。

双方本以为是友军,根本没有防备,一千人冲散五百人并不难。

耿仲明进退两难,暗暗后悔此番听了孔有德的,这个在自己一众人等面前口若悬河的人可不会那般简单,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如此心中存了计较,方生说什么,他也就做什么。

一行人便向登州城进发,如今的登州府守兵并不多,都被孔有德带去攻打莱州,仅有一千余人,并且分散四处,耿仲明有心召集,时间上也不会允许。

守城的将官自然认识耿仲明,打开城门后就带着方生等人去了武库。

等了很久没等到登州武库的守备官,方生便下令强行打开了武库的大门,将里面所有的东西全都搬了出来,最后统计了一下数据,武库里原先登记在册的大将军炮已被孔有德搬空,甚至连小一点抬炮,虎蹲炮,都一个没留,剩下的有火铳一千四百把,鸟铳七百把,不知名盔甲十副。

方生失望了,这点仅仅刚够自己这一千多人装备。

“哦,伟大的主,你们这些强盗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动属于我的东西。”

一个西方人的面孔突兀的出现在方生的面前。

这个西方人但偏偏做出的表情嗜财如命,带着十字架,表明了基督教信徒的身份。

“西芒,你在干什么?你是一名主的信徒,不应该如此肮脏。”另一个西方人的面孔表情肃穆,字正腔圆的大明官话比一开始的西方人标准的多,同时在教训另一个西方人。

可听在方生耳朵里怪味十足,在现代见多了中国人以英语和西方人对话而自豪满面的,如今回来古代竟然能听到西方人满口的京片子,实在是有多怪异。

只是第二个西方人穿着电视里经常见到的黑色白十字牧师袍,胸口和手里都握着十字架,让方生更明白这些人的身份。

“这位将军,主的信徒打扰了您,他需要告解,还请见谅。”老牧师首先向这里的主人鞠躬,方生站在众人之前,老牧师并不会没有眼色。

但方生的回礼同样标准,这在老牧师费尔南多看来,或许比方生惊讶一个西方人说一口字正腔圆的大明官话还要惊讶的多。

毕竟这个世界,从西方来大明传教的牧师并不少,可真正能发展到信徒的寥寥无几,本来大明有了一个徐光启,现如今又有了孙元化,只是现在孙元化教友被手下叛乱裹胁,一直没有得到释放。

而基督教在后世已经成为一个世界性的宗教,很不巧,方生的某个女朋友就信奉这个,被拉去教堂做过不少次的告解,所以才能和这个老牧师相谈甚欢。

从这个老牧师费尔南多口中方生得知,他们这一行人是佛郎机人,在澳门收到登莱巡抚孙元化的聘请来制造火器,但刚到只有几个月,孙元化的手下就发生了叛乱,这些佛郎机人再也拿不到薪金,自然想着回去,又没有足够的路费,于是便想起刚来时他们曾经携带了十多具盔甲献给了孙元化,如今也统统被放在了武库里。

所以他们才会出现在这里,今天好不容易看到献上的盔甲。

“你们会制造火器?”这句话提醒了方生,孙元化不仅仅是一个西学专家,他同样是一个天主教徒,聘请葡萄牙人做为火器专家并不意外。

佛郎机是大明对葡萄牙的称号,意思是西方的国家,而在大明最多的是葡萄牙的传教士,所以也成为葡萄牙的代称,这个时代的葡萄牙在东方的威名比任何西方国家

“当然。”另一个西方人,被称为西芒的佛郎机中年人骄傲的语气插了一句。

“只要是火器,不管是佛朗机炮还是大将军炮。”这个叫西芒的葡萄牙人一口的酒气,连鼻子都红的,喝的酒应当不少,但他不忘吹牛。

“愿主宽恕你,主的孩子。”老牧师费尔南多划着十字,却并没有否认,显然西芒所说至少部分是正确的,并没有违背老牧师坚贞的信仰。

“你在佛郎机时干什么的?”方生突然想起这个时代的葡萄牙应该在殖民时期的顶峰,而有着正规产业,并且熟通火器应该不愁饭碗,他们会是葡萄牙王室眼中的珍宝,那就自然不会参合进那些由破产的农民,贫穷的手工业者组成的殖民大军。

“小时候给兵工厂打过工。”西芒心安理得的说完前半句,直到方生一直盯着他望,才红着脸争辩道:“我可以制造佛郎机炮,大明的火器我都可以制造,这些只是小菜一碟。”

为了表示这句话的真实性,西芒甚至用上了刚学不久的成语,实际上他的大明官话远不如老牧师费尔南多来的纯熟,毕竟,费尔南多已经在东方待了很多年,不像他西芒仅仅是去年为了躲避赌债才冒险来到东方。

所以这个佛郎机人的表情相比较更像是气急败坏,他绝对不会告诉眼前的这个人,其实只是因为他家住在兵工厂的旁边,才会熟悉一些造炮的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