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五年初,大明关外的局势并未糜烂到无法收拾,本以为崇祯四年底就被攻下的登州,在被证实后才知道,孔有德在正月初三才刚刚在耿仲明的里应外合拿下登州。

事实证明自己的记忆并不牢靠,仅仅记个大概对摸清楚局势虽然用处颇大,小的细节同样会功亏一篑。

方生只能开始逐渐不依靠穿越带来的优势,不然怎么死都会不知道。

孔有德在刚刚拿下登州后稍加整备就围困了莱州,好在乱军并不擅于攻城,仅仅将莱州围个死死的。

莱州城属于登莱巡抚孙元化的辖区,孙元化以西学出众,师从徐光启,防御战上算得上一把好手,莱州不但部署了足够的火炮,也不缺少熟悉的炮手,居高临下,孔有德的兵力占到优势,对莱州却束手无策,

而此时的登莱巡抚孙元化已经在他孔有德的大牢里呆着。

方生一行人从登州出发,途中路过数个县城,大多破败,官吏逃走,城中百姓也少得可怜,青壮要么被裹胁为兵,其余的老弱能躲的就躲,躲不了的自然只能等死。

本着下船来的另一个目的,一路上方生开始四处打听,手下的一千人竟然没一个能识字的,让方生起了拐带人口的想法,只是他们这些人虽然在登州更换了衣服,但个个佩戴兵刃,即使知情的倒也吓得跑的飞快。

登州,莱州本身就是邻近的县城,相距不远,方生的计划只能暂时搁浅,开始为去见孔有德的谈判做准备。

短短几天之内发生两次谈判,不同的是身份的调换,上一次的方生稳操胜券,仅仅是能够再对方手上得到最大的利益,结果成功了,看似绝路的方生和所有人逃过了一劫,甚至得到了一些很少的资本。

四艘船和粮草银两,而现在的方生需要的是将手上的本钱夸大几倍,然后拿这些刚刚获得的本钱去博取更大的利益。

虽然看上去足够冒险,甚至几近于赌博,但实际上的难度并不大,现在的孔有德和耿仲明虽然声势浩大,可他毕竟在大明的腹地闹事,攻下的也仅仅是一个县城,上天没路,下地无门,兵卒仅三四万人,大明百万兵丁,只要只要肯出力,灭掉这么一股叛乱势力不费吹灰之力,事实也证明的如此,关宁军第一次入关,孔有德就溃不成军,那剩下的最后一条路就是渡海,可这需要船只,还必须是大船,这就用得着方生手中的‘船只数十艘’了。

孔有德是宿将,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从他几个月后战败乘船就可以看出他早有这个打算。

当然,也不无可能会囚禁方生,毕竟让自己逃命的本钱握在别人手里,这不会是这种人心甘情愿的,所以方生最大的依仗,还是自己手中的本钱,他必须要让孔有德相信,如果自己短时间内不回到船上,那‘兵卒三千,船只数十艘’绝对会掉头就走,

“去见孔有德。”方生说道,又补了一句:“就你和我,别人都留在外面。”

“方大哥,若是孔有德突然发难。”刘四为难的劝道,这里是孔有德地盘。

“如果孔有德有心发难,就算带着所有人都没用。”,即使让船上的一千人全都下来,也不够孔有德一口吞的,所以带一个人和带二十个人一样。

方生一边解释,一边看向孔有德安营扎寨的营盘。

刘四在辽东做过佟家的亲兵,而佟家世代是大明的将门,所以方生想要见到孔有德并不难,仅仅在拜帖上写着辽东旧识就足够了。

现下孔有德风光无限,连朝廷的总兵都被打死了,巡抚也成了阶下之囚,只是这一切都是假象,只要是有识之士都看得出来,仅仅一个孔有德在大明的腹地里,再闹腾也蹦跶不了多久。

恐怕孔有德自己都没想到仅仅粮草不足闹了点情绪,就搞得这般大,可他现在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四万乱军围着不大的莱州县城,的确称得上声势浩大,孔有德的中军大帐相比较离莱州城并不远,很有几分誓死攻城的意味,如果莱州城的明军出城野战,打到孔有德的大帐并不难,但莱州城里官兵不敢出城。

“你从辽东来?”

孔有德坐在最中间,周围分别坐着耿仲明,张觉,李九成,还有就是东江军老上司毛文龙的儿子毛承禄。

孔有德自己发达了,也不忘把自己老上司的儿子也拖下水,毛承禄是毛文龙的儿子,毛文龙死在袁崇焕的手里,可那是朝廷下的旨,虽然事后朝廷加封毛承禄为参将,仇却不是说忘就忘,所以孔有德一封信,毛承禄就带着部下跟过来混。

皮岛留给了毛文龙死后继任的东江镇总兵黄龙,毛承禄一走,势力早不如前,连袭扰后金军都快做不到,甚至一度将东江镇搬到了蓬莱,离登州并不远,双方势同水火,却也互相不搭理。

方生没说话,他让刘四递上了一封信,这封信是途中经过一个说书先生的润色,为此还多花了五两银子。

方生对银两没什么概念,可在刘四等人眼里足够心里发凉,这可是能养活一家的钱,还不如让那说书先生润色后就直接砍了了事。

至于那个说书先生会不会到处乱说,那就不在方生的考虑范围内,等自己离开了山东半岛,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来,没人会主意这么点小细节。

“二十一艘船,两千七百人的精兵,你当我是傻子么?”孔有德拍着桌子,大声喊道:“来人,将这些朝廷奸细给我砍了。”

身旁的耿仲明,李九成纷纷拔出佩刀,和方生进入大帐的只有刘四,其余人都被留在外面,所以只有刘四一个人拔出兵刃,被耿仲明等人和一众亲兵围在中间。

孔有德的判断并没有错,山东附近的兵马他熟悉的一清二楚,凭空冒出来的三千人和二十多艘福船的疑点太大。

“孔将军什么时候要走,什么时候就有足够的船,说到做到。”

方生淡定的说道,就像是四周刀剑林立并不存在,而他正在和孔有德面对面的说话,其他人被视若无物。

这种淡定在孔有德眼里看来就成为十足的自信,史书上所谓在敌军帐中犹能面不改色的人,孔有德这种混迹军中的人根本不信,大明的文官大多数见到军帐闻风丧胆,除非是有所依据,也就是说,这个人说的话可能是真的。

本以为只要恐吓两句,眼前的朝廷奸细就会吓得跪地求饶,然后直接杀掉了事,可若真的有人前来投靠,而且带来的还是自己这些人着急需要的,自己偏偏给杀了,那不是比那个孙元化还蠢。

至少他孙元化还只是轻信了自己这帮人,可自己一说投靠还是屡屡接纳,绝对算得上道义,如果不是这次闹事轻而易举就给闹大了,他孔有德和耿精忠哪会有攻破登州府的机会,老老实实的给他孙元化当参将到也不错。

“咳、、咳,有德,既然此人有胆量自辩,我们听听又如何。”耿仲明及时的道,也给了孔有德一个阶梯可以下,听听又如何,如果是真的,自然皆大欢喜,如果真的是朝廷的奸细,那再杀也不迟。

可方生的一句话,让这些辽东悍将全都气的脸色发绿。

“两个选择,要么杀了我,要么就答应我的条件。”

方生仅仅说了一句话。但这一句话让在场的局面瞬间推向尴尬,乱军诸将不管是孔有德,甚至是出言阻止的耿精忠气的发抖,这个人太猖狂了,简直就是猖狂的无以复加,该杀,实在该杀。

甚至连刘四都觉得方生是自己找死,握着刀的手一点都不敢松动,死就死吧,这条命是方生救回来了,现在死了,那还是苟活了几日,够本了。

“尔敢!”站在孔有德身后的李九成怒声道,抽出佩刀一刀砍向方生,方生闭上眼,这一刀凌厉的直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