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和斗被方生一席话彻底击倒了,要说他不是没话可以辩驳,若是引证史论,区区一个方生再怎么通晓古今,熟读史书也不可能是孙和斗的对手。

毕竟一个是在古代活了几十年的人物,而方生到这个时代的时间屈指可数,可偏偏本该由孙和斗稳操胜券的辩驳最后却显然是以他的失败收场。

即使孙和斗很想无辜的说:不带这样的。

他孙和斗好歹还是博览群书,不管是八股还是西学都精通个七七八八,此来济州岛的目的也就那么几个,如今一个不成也在孙和斗的意料之中,至于剩下的那个,孙和斗不说方生也知道。

只是孙和斗和家兄三人谋划多日这才来拜见方生,进门前尚且是信心满满,如今只是三言两语,自然要沮丧了,只得直接说出第二个目的。

“孙大人我仰慕已久,如今既然知道被关进大牢,我会亲自前去救助一二。”方生淡淡的道,不过这句话听在孙和斗耳中无疑胜似天籁之音。

如果说到目前为止孙和斗听到的唯一好消息,那就是方生现在说出的这句了。

孙和斗心中自然激动的很,此时也不顾方才的失礼,眼泪横流的跪了下来。

“若是能救得老父,我等兄弟三人感激流涕尔。”

这空空的一句话算是就指望上方生了,再说了,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虽然忠在前,孝在后,可毕竟从魏晋开始便是家天下,家大于国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若是方生真能救了孙元化,恐怕孙家三兄弟就是想跑,那也要掂量掂量自家老父。

可这孙和斗还是不打算真说什么,他们孙家在江东也是世家大族,若是真的屈身从贼,恐怕即使老父救了出来,爬也会因羞愧自杀,只是此时孙和斗是顾不了那多么了,指望上方生那也应该算病急乱投医。

若是能救出,与老父商议也不迟。

孙和斗迟迟不肯表态,方生哪能不明白他心里打得主意,他敲了敲桌子,笑呵呵的道:“孙老弟严重了,若能救了孙大人跪谢怕也不迟。”

方生去拉孙和斗,孙和斗也趁势站了起来,只是这话的意思倒是很明白。

孙和斗哪会听不明白,对方显然是不会逼他表态的,只是在没救到孙大人之前,他又岂能不乖乖听话,若是真的救到了,他孙和斗感激流涕尚且来不及,到时候怕更是任人揉捏了,他孙和斗又岂会不明白这个到底。

只是到了此时,唉,到了此时,如若不家破人亡就是好事,哪还顾得了那么多了。

孙和斗心中哀叹一声,却也不得不答应了方生的条件。

“那就谢过方将军了。”

孙和斗拱拱手,来的痛快,却是失落的走的,也不知走的时候心中想的什么,总之,手下人的心思方生虽然想管,可他精力有限,也管不了那么多。

孙和斗除了走了之外,带来的正面好处就是孙家三兄弟呆着的庆尚港可以让方生真正的高枕无忧,虽然从刘四传来的私信里,孙家三兄弟总不是那般安分,甚至打起了拉拢刘四的主意,只是方生把刘四放在庆尚港本身就是为监视孙和斗,这番拉拢也就成了泡影。

“赵孟,帮我送封信到登州。”

方生安排的亲卫副头领赵孟走进大帐,这个亲卫副头领是赵孟自封的,刘四是正的,那他赵孟自然是副的。

要说赵孟也是跟随方生的老人,从方生在莱芜时候就跟着三十四个人之一,同样出身辽东的破落户,被女真鞑子像赶羊似的赶进了关内,然后就跟着方生闹事,虽然不如刘四,李焦那般交心,却也算得上方生不多的心腹。

“方大哥,送到李哥那么?”赵孟算得上伶俐,所以一猜既透,眼神里也比起刘四多了分机灵。

“就你聪明,呵呵。”方生微微笑了笑,把信封直接拿给赵孟,登州只有一个李焦被安排在那,不送给他送给谁,所以赵孟的这句话本身就是空话一句,但他机灵,只要和方生搭上话就是好事。

“又是那个臭书生给写的?”赵孟撇撇嘴,满脸的不屑。

要说这个书生是谁,这个人倒也成了方生一众人里都知道的人物,怪只怪此人被方生囚禁在这里,但又不限制自由,于是就少不得到处走动,一张嘴巴到处游说,连赵孟都得心烦,只因脱下官府后喜欢穿着儒服,赵孟喊得顺口,在方生面前也叫出了来。

可自家这些人都是穷苦出生的,就一个孙家三兄弟识文断字,可他们离得太远,于是能够帮方生写这封信的人选只剩下两个,那两个朝鲜县令,车晚真太倔,摆明了不肯合作,方生只得去求那个李姓县令,只是最后带回来的还是一张白纸,李县令其人虽然会说大明官话,只是这母国文字,却是九窍通了八窍,一窍不通了。

于是方生还得去求车晚真,车晚真一开始不答应,摆出一副一心求死的模样那方生也没辙,他还真没强逼着过谁干过什么,这事险些就拖了下去,方生都打算让人直接给李焦带口信了。

第二天车晚真让看守捎来口信,然后就是主动请缨,条件不多,不限制自由就行,于是方生也大手一挥,答应了车晚真,自此车晚真就成了方生的御用写手,赵孟才有那么个又字的说法。

这倒不是方生有多信任车晚真,不过好在大明的字和后世的繁体字差别不大,清朝几百年也没改变过大明制度,太祖建国后虽然改用了简体,可往日不管是玩游戏还是看资料,繁体字还是随处可见,所以方生就算不会写,总归还是认得大部分,至今也没从车晚真的信里看出什么疏漏来,一来二去这信任就积累下来了。

“方大哥,您这次又打算让李哥买什么来着。”

方生平日和赵孟嘻嘻哈哈惯了,平日里方生也不忌讳告诉手下普通的决策,这纵然是累计下来的友情,但和方生平日的御下宽松也有关系。

“不是让他买什么,而是让他去多卖些东西,扩展销路。”这次方生也不例外,反正不是太重要,让手下人知道也好,这样也让赵孟等人以为自己并不把他们当外人,所以他笑笑就回应了赵孟。

“那我这就让人送去。”赵孟低声就出了方生的暂居地。

赵孟虽然机灵,可他不笨,所以该问的可以问,涉及他不该问的,赵孟打死都不会多问一句。

比如卖些什么东西扩展销路,这些根本就用不着写一封信,该说的在李焦没走之前方生就曾说过,但方生既然告诉他了,那就是一种信任,即使这句话里只说了一半。

至于信里到底写的什么,知道的只有两个人,车晚真和方生,还有就是过阵子就会收到信的李焦。

紧接着跟着信一块出发的还有三百多的人‘普通人’,这些人要说不普通在哪,没人说得出来,反正是老幼妇孺都有,四五十岁的老头子,年轻力壮的机灵小伙,并且这些人带的辽东口音也没那么重,看上去就像是在辽东呆过没多久的辽东人,寻常人自然分不清。

至于这些人摆明面上的作用,那是用来卖盐的,方生总不能让自己的盐货老卖给沿海的盐贩子,这些人可不会出什么大价钱,除非让自己来卖,所以让三百多个‘普通人’送给李焦,这合情合理,任谁也看不出破绽。

压根就没有破绽!

不过这话连赵孟都不会信,如果真没目的,方生不会偷偷摸摸让车晚真给写了那封信,甚至写完后还给那个臭书生禁了足,不许他出以前的县衙半步。

大家心里就跟明镜似的,不过谁都不会往外说,第二天船队就出发了,这只船队由两艘大船和数十艘小船组成,也算壮观。

这两艘大船本身是停在大静县码头的,算是没被方生逮住的几艘船之一,也是车晚真当初没舍得把这种大船放出去当信船,哪料到这次重兵占据整个济州岛,这两艘船连港口都没出得了就落到方生手上,这让方生手上可以航海的船只达到了十一艘,除了让李焦带去登州的,以及往返庆尚港和济州岛的九艘,方生手上的机动力量又增强了一些。

而且等到明年开春,庆尚港的船厂应该也能竣工,这处船厂规模不会太大,以方生目前的能量,根本没有人力建造太大的船只,普通的中型船厂也能勉强制造单桅或双桅的福船,足够目前的方生用了,再加上孙和斗以及那个自称对造船也略通一二,并且自告奋勇的的西芒,这个船厂便在方生的谋划中,明年就可以成形的产物。

看似荒谬,却也合理,并不算是方生开了金手指的产物,建筑业最需要的是效率,仔细的规划以及所谓的流水线足够让船厂的建造时间大大缩短,并且他手上并不缺这类人才,这就造成了方生可以用最大的人力在最快时间内完成船厂的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