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郑家和耽罗府有些利害关系,日后耽罗府想要伸手到更南边,免不了要摩擦不断,但那至少不是现在,生意自然就是能做一点是一点,谁让耽罗府现在缺钱?

郑家若是一年要买上百门的火炮,这笔钱与其让荷兰人、葡萄牙人等赚了去,耽罗府分一杯羹又有什么不好,这生意嘛,本来就该做到四面八方的,如果不是和闹事的诸多农民军离的远了点,方成是一点都不介意货卖两家,只要这个度把握好,不至于威胁到自身就行。

这么想法一开阔,方成倒是又琢磨把耽罗府的火炮卖给大明了,耽罗府的火炮能批量生产,关键就是善用了流水作业,不比大明和郑家,几十个工匠铸造一门火炮,造完一门再去铸造下一门,速度能快才有鬼。

耽罗府是以一部分工匠专职火炮的某个部位,最后进行拼装,这样自然就又省时又省力,流水线作业本来就是现代社会最基本的工业基础,也是资本家剥削的利器。

回归正题,大明有了大量可以移动用于野战的火炮,而不是那种除了射程之外一无是处的红衣大炮,再凭着山海关的关宁铁骑,几年之后也未必挡不住女真人。

只不过,最怕的就是内鬼,要不是吴三桂放了鞑子进关,还打着为大明复仇的旗号,女真人还真未必能定鼎中原,但那毕竟是几年后的事,现如今方成要考虑的是眼前,和郑家的生意怎么做。

郑森听完方成的话,心下一思量,若是真能如此,一年郑家就能省下四五十万两银子,自然就不是少数,有这四五十万两,这趟回去跟叔叔伯伯们也好商量,但这怎么看,都是耽罗府吃亏,郑家自己铸炮,先不说铸不出红夷那般威力大射程远又轻巧的,就是比之差了一大截的所需费用也不止六成,至少在八成左右,大多数都是花去的铁料的银子,一门红衣大炮前后的火耗多达数百斤,就是如郑家这等海上巨商都有些支撑不起。

“总兵此言可是当真,难不成真能造成红夷那般的火炮?”不是郑森不信,而是确实不敢信,郑家三番五次请来了佛郎机人的工匠,最后造出的火炮模样相同,甚至威力、射程一个都不缺,惟独打不了几次就整个碎成碎片,根本不能用,郑家用的可都是从大明能弄到质地最好的生铁,就是朝廷自己都未必能有。

最后才弄明白是铁料的质地不过关,那些佛郎机人说生铁根本不行,如果想要多射几次,要么换成加重的铜炮,那就和过往一样至少上千斤,即使是生铁,也得重上不少才足以撑起来连续发射,所以这才使得郑家的自己铸造的火炮差上不少,还不如买佛郎机人的来的划算。

这要是少了四成,那可就远比自己铸造还要少上不少的了,这种生意,怎么看都不亏。

“分毫不差,若是在耐用上,应当还能强上几分,只因火炮的部件都是通用的。”方成说的也不是假话,流水线下来的东西,自然是各个部件都是通用的,不比工匠们从头到尾自己来,若是不同的工匠铸造的火炮,根本不可能有几门的零件能用的上,也就谈不上零件通用,一门火炮坏了,想修都难。

“红衣大炮可铸造否?”一边的郑彩问道。

“自然可以,只是需多费些银两,照旧是六成便行。”即使只有六成,看似耽罗府吃了大亏,这一门火炮下去,那也是七八千两银子啊!耽罗府不比郑家,造一门火炮至少浪费掉一半的铁料,耽罗府用的是炼出来的钢材,又是有当初从荷兰人拿里买来的机器,根本不会在铸炮过程中浪费多少铁料,所需的只是多花上点银两购进铁矿石而已,若是一年卖个几十门再加上郑家日常火耗用度,这一年的盈余岂不是要有个五六十万两之多?这可只是郑家一家的用度!

怪不得日后的大国小国最爱好的就是贩卖军火,这利润,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若是如此,我郑家一年需红衣大炮三门,佛朗机炮百门,碗口铳百门。”郑森道。

方成一合计,这样数目还真不多,一艘福船至少就要七十门炮,这点火炮也就给郑家新增两艘大型福船,但也在意料之中,毕竟郑家不比耽罗府,一应都有更先进的流程,耽罗府完完全全榨干了工人们的劳动时间,用了最节省的方法来创造最大的工作量,给的饷银也多,只是怎么都抵不上所达成的工作量。

而郑家毕竟只是这个时代的工业能力,实际上郑森并不打算断了从红夷那里购买火炮,两边加起来再加上郑家自己铸造的碗口铳和佛朗机炮,到时候郑家一年就能下水四五艘福船,不用几年,郑家的实力就得增长不少,但想翻上一番是不可能了,毕竟郑家如今这样的实力,根本就已经是庞然大物一般,能有所增长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而且,一年多出个四五十万两银子,对于郑家来说也都不算多,家中长辈少盖个宅院又或者少娶几房小妾的事,随处省一省这笔开销就剩下来了,家中长辈应当会赞成,所以郑森才敢擅自做主。

可也只有郑森敢于擅自做主,郑彩就不比郑森是郑家家主郑芝龙的嫡系,郑彩要代表自己那还说的上话,在外面,郑彩也就乱说不得了,一切由郑森做主才是。

这不是郑彩是否有那魄力,而是这几年郑芝龙逐渐抓回了放出去的不少权利,就是郑森的几个叔伯兄弟都被夺了权被郑芝龙给收了回去,郑彩本来是握有大权的,也颇得郑芝龙的重用,如今出门在外,却要都是郑森做主,那也是无可奈何。

“也好,到时候郑家带来银子,耽罗府这便准备好火炮,财货两清就是,是否妥当?”方成打着疑问道。

这般也自然不成问题,郑森点头道:

“总兵大人决定的是,回去后这就禀告家父派人来。”

郑森和方成说了半天都是这等无关紧要的话,始终没到点子上,如今生意谈成了,两边都还算满意,郑家的此举,也算是一种善意,这个时候顺杆子往下爬就是,用不着咄咄逼人。

郑森也知道刚刚所想根本不可能,别的不说,耽罗府看样子不比郑家缺钱,至少在兵卒的饷银上的支出比郑家还要多个几倍,两百多万两,虽说郑家一年至少有上千万两银子的入账帐,但这部分真正能拿来用的也就四、五百万两,其中近三成要拿来打点各级官吏,巡抚、督抚一级的,一年至少要用个几万,南京各部的朝廷大员们怎么送都不能少于巡抚、督抚那一级,这数目单个看起来不多,往那一堆,就是郑家如此这般的家大业大,那也占去了三成之多。

剩下的家中长辈谁要盖个新宅子,谁翻个旧院子的,纳个新房的小妾,就是各家每日的用度,都得从大的账簿上出,往往每个百万两压根不够,虽然郑森屡次私下跟郑芝龙说这笔钱要各自长辈自己出,都被郑芝龙糊弄了过去,实在没了办法,要说建宅子,他郑芝龙就是花的最厉害的一个,别人是建宅子,郑芝龙那是直接建城,这哪笔开销不是吓人?就是每年维护的费用都得从账簿上支出一大笔银子不可,郑森劝诫多了也还是全无效用,最后干脆什么都不说,反正说了也没用不是?

说回耽罗府不缺钱,自然就不会会了区区几十万两银子把大员岛这么个风水宝地放回给郑家,要说郑森口口声声的都称之为大员岛,并不是郑家不知道耽罗府已经将此岛改为台湾岛,即使如此,郑森到了岛上这么多天也该知道了,还这么个叫法,那就是摆明了跟方成表示不满,郑家,并不会认同耽罗府在岛上的统治权,即使这成了事实也一样!

不过,那是刚才,如果说进来之前郑森还有所不满,想要伺机把大员岛弄到手,然后花几十万两银子打发了耽罗府拉倒,如今这点想法却是想都不敢想,他郑森把别人当成了傻子?莫不是不知道自己才是最大的那个傻子?

螳螂捕蝉,焉知是不是夜郎自大?

所以郑森安分了,也就和方成正式谈起来了郑家的要求,或者说,两边和睦共处的办法,同耽罗府一样,郑家同样不想无辜竖起一个强敌,为了区区一个大员岛,那也实在不值当!要说大员岛虽然位处要冲,但也因为此而是个四战之地,谁都想染指,说是好地方,那也一样是个大麻烦!

荷兰人算一个、西班牙人也是,各处层出不穷的海盗可最喜欢在荷兰人没占据大员岛前把这里当成避风港,郑家犯不着啊,福建、厦门待得多舒服不要?跑到这等荒郊野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