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多尔衮两兄弟刚刚出了皇宫,原先议事的各旗贝勒和一帮汉臣们都被皇太极遣散各自回府,连宁完我都没留下,只有范文程站在没动,看是还有话说。

“范爱卿,不知你还有何话要说?”皇太极等着打发走了众人,这才笑着问还立在一边的范文程。

“臣无话可说。”范文程低眉顺眼,吭着声道。

“范文程啊,范文程,你是不是对本王今天没帮你出头而心存不满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多铎还好应付,多尔衮要是也昏了头,今天的议事动静可就大了。”皇太极看着范文程的模样,反而是不怒反笑,质问的话说出口味道却变了个样。

“臣,不敢!”范文程依旧是低着头回头,可这次却继续的说了下去:“臣只是想说,十四贝勒只是心中有些怨言,并无大碍。”

“你这是废话,本王也知道。”皇太极没好气的说道,这才知道范文程是故意给他猪鼻子插葱,装象。

“既然你范文程没什么意见,还留在这干嘛?本王可没让你留下来吃御膳。”

“臣只是还有话要说。”范文程细声慢气的说着话,就好像刚刚压根没人说过一句‘臣无话可说。’一般,面不改色的向着皇太极道。、

“你……”皇太极不知是被气的还是乐的,用手指着范文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汗王,臣想说的是多尔衮知道顾全大局尚可,但多铎和阿济格恐怕就不会那么安分了。”范文程的话透着一丝危险,而且这种话,摆在平日里范文程根本不会这么直接就提出来,好歹也会委婉一些,这毕竟是皇太极的家事。

当初皇太极逼死了阿巴亥,凭的也是阿巴亥是大妃,也就是努尔哈赤的正妻,这才借着机会让阿巴亥殉死,可努尔哈赤一生有妻子十六位,大小嫔妃更是数不胜数,最后跟着一起殉葬的却只有一个阿巴亥还有另一个连儿子都没生下来的德因泽。

皇太极的借口就是家事,你阿巴亥是大妃,诸妃子之尊,既然连努尔哈赤都死了额,你这个大妃怎么能不殉葬?至于德因泽,那就完全是无妄之灾了,算是陪着阿巴亥一块死的,怎么着也算是努尔哈赤身前还算宠信的妃子。

但多铎今天在朝堂上公然说出来,这事就不那么简单了!

“老十五?他还没那胆子。”皇太极信手的挥了挥,并不在意范文程的话,多铎?那就是个比莽古尔泰那厮好一些的莽夫而已,他皇太极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至于阿济格?从去年起一直称病,本王倒是没看出他哪病了!”提起阿济格,皇太极有些怒气也是正常,去年出征察哈尔蒙古最后领兵入关,皇太极可是为了拉拢阿济格兄弟三人,让阿济格单独领兵侧翼,算得上信任有佳,结果事后刚回了盛京城,阿济格就托病不出,显然是不打算给他皇太极卖命了。

“臣,怕的就是汗王您一再放纵阿济格和多铎。”范文程终于说道了重点,也不再遮遮掩掩的玩什么深沉,这套在皇太极看来无非是掩饰而已,若是不说,反而引了怀疑,他能帮上多尔衮一次忙,可说到底皇太极才是他的恩主。

“此话怎讲?”皇太极虽然是女真人中的聪明人,可这不代表他能面面俱到,若不然,又何必要一帮子汉臣帮他出主意,又重用了范文程和宁完我二人。

范文程自然知道分寸,倒也不拖着。

“汗王既然记得去年让让阿济格单独领兵的事。”范文程接着道。

“自然记得。”皇太极点了点头,此事是他决定的,而且事后阿济格如此不知轻重托病,想忘也是忘不掉。

“阿济格托病的原因呢?”范文程又问道。

“嗯?”皇太极眉头一皱:“一道的几个蒙古贝勒不怎么肯买阿济格的帐,所以这才心生不满,一直托病不出。”

“汗王,那几个蒙古贝勒怎么着都是外臣,阿济格又是仅次于八大贝勒,当初还是正黄旗的旗主,又怎么敢不买账。”范文程说的很是慢,像是在咬着字一个个的读,而不像是跟皇太极禀告一般。

“话是这么说。”皇太极被范文程说的一犹疑,这倒也觉得有几分不对,范文程的下一句话倒是彻底让皇太极想通透了。

“汗王,您别忘了,除了那几个蒙古贝勒的兵马,他阿济格还要了小半个正白旗,这个旗可是如今多尔衮统辖的,又怎么会不听阿济格的?”范文程这一句算是压倒了皇太极心里头最后一根稻草,也就是说,阿济格托病不出的借口根本不存在,如今窝在贝勒府里,本就有着一丝怪异,多尔衮一向顾全大局,可竟然对阿济格的举动不闻不问,这就有几分不对劲了。

难不成就因为对他皇太极不满?阿济格想来还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至于多尔衮就更不会了。

“汗王,十四贝勒,毕竟还小,唉。”范文程扔下最后一句话,随即站着不再言语,低眉顺眼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个刚刚说了些能将大金国朝廷震上几回的谋臣。

“让多尔衮领着正白旗去攻打复州?济尔哈朗的镶蓝旗未必好交代。”皇太极沉吟了一番。

这个举动就是要调走多尔衮,倒是阿济格三兄弟没了主心骨,自然就不足为虑,阿济格是个莽撞的人,多铎也是个笨蛋,勇则勇已,可惜都是有勇无谋。

“怕是不够,汗王还需调走多铎,但唯独要留下阿济格,十贝勒的野心最是大。”范文程三言两语的将事情说透了七七八八。

“也对,过几日就让多尔衮领兵去盖州,至于济尔哈朗和代善,就让他们二人回来便是。”皇太极笑着道,既然范文程拿出了主意,他这个主上倒也不需去多想什么,在知人善用这点上,皇太极可是自认自己比起其父努尔哈赤和各个野心不小的兄弟都好上不少。

“如此正好,汗王英明。”范文程往地上一跪,学的却是正正经经的大明礼节,每日崇祯上朝时,一帮子公卿大臣们少不了的跪拜大礼。

皇太极自然是大笑不语,自是对范文程的礼仪坦然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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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州城外的济尔哈朗围而不攻是不是因为攻不下复州城,而是不想拿人命去填,这倒是随了诸多汉将的意,毕竟手下的人马都是各自的本钱,死了一个少一个,大金国可不是大明,可以随意征兵顺带还吃空饷。

既然济尔哈朗都不愿意拿人命去填了复州城,这帮子汉将们自然是不会主动请命,静等着红夷大炮来了再说,到时候有了火炮,这复州的城墙自然是一攻既破,到时候进了城那就什么都不怕了,没人相信少了这城墙,他们这四万大军还可能铩羽而归。

可没想到先一步等来的不是红夷大炮,而是十四贝勒多尔衮送来的书信,只是这些书信只送到了几个汉将的手上,诸多汉将在大金国的朝廷里总归要找个靠山,这十四贝勒多尔衮虽然和汗王皇太极不太对盘,可总归也是女真人里不多对汉将还算重视的主,所以这些汉将暗地里都对多尔衮亲善。

多尔衮信中称过几日皇太极会召回济尔哈朗的镶蓝旗,再让代善领着两红旗回去驻防,如今岳托身死,镶红旗一日不可无主,代善又身在盖州,相当于两红旗一时间都无人统辖,时日短还好,长了自然不是长久之计,如今察哈尔蒙古新附,朝鲜那边又不是太安分,而且说起来这帮子占了复州的海寇还算是朝鲜国王李倧的‘封臣’,皇太极虽然看不起朝鲜兵卒的战力,可也怎么都放不下心来,所以调代善回去防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一帮子汉将纷纷心中大喜,他们本以为朝廷送来了红夷大炮,到时候就算他们想拖,还得被逼着攻城卖命,到时候赔的可都是自己的本钱,济尔哈朗和代善虽说没有拿他们当炮灰,可也没拿着女真战兵当步卒的道理,到时候还是自己这些汉将迎头上。

多尔衮来了自然就是好事了,至少多尔衮这个十四贝勒向来看重汉将,虽说没资格和多尔衮一起来的正白旗相提并论,可至少要比待在济尔哈朗和代善的麾下舒服得多。

这还好是代善和济尔哈朗都是和气的,在八大贝勒里属于中间派,只是代善对于年前汉军盖州城下的出工不出力的事心存不满,但好在有济尔哈朗拉着,倒也没刻意为难这帮子已经无家可归的汉军。

多尔衮来了是好事,他们这些汉将就不用低人一等了,到时候要是有了重用得了战功,十四贝勒也不会少了他们的,如今在这大金国,这帮子从大明投过来的兵油子也都不得不加把劲,要不然丢了可不仅仅是荣华富贵,还包含了项上头颅!

多尔衮的书信来了没几日,皇太极派来的使者就带来了皇太极的诏书,果然是让济尔哈朗领着镶蓝旗回盛京,然后再遣回驻地,至于代善则直接领着两红旗前往压制蒙古部落和朝鲜人,如今的女真金国虽说还算平静,可不管是蒙古还是朝鲜人都不是诚心臣服,两边都和大明暗地里有联系,要不然也不用让八旗之二去掣肘着了。

济尔哈朗和代善对于皇太极的这个诏命自然是觉得奇怪,可从理字上也说得通,只是让代善回去就有些不合情理了,岳托是代善之子,虽然父子两人向来有矛盾,可毕竟是父子,代善领着两红旗复仇也是理所当然,如今却要调代善回去自然是不合情理。

代善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也不得不约束着两红旗,准备着多尔衮领着正白旗一到就领兵回去,至于济尔哈朗也自然是,不过在此之前济尔哈朗和代善都不想就这么走了。

代善是想看看能不能拿下复州,至于济尔哈朗,这半年来除了年前的那次偷袭外一无所获,倒也被代善说动,眼看红夷大炮就快到了,强攻一次复州城也并无不可。

红夷大炮在沈阳城中先一步出发,不同于多尔衮等等齐各个牛录的人马,也不同于多尔衮先一步派出来的快马和皇太极的使者。

大军出动自然是诸事繁多,济尔哈朗和代善倒也还有机会攻上一攻复州城,到了二月底,多尔衮的正白旗已经在路上,几十门红夷大炮也从盛京送到了盖州城!

到了翌日,女真大军就摆出了攻城的架势,几十门红夷大炮架在城外确实声势十足,城里的耽罗府兵马也已经不止是原来的三个团加半个亲卫营一万人,而是新增了一个从预备役转过来的团,但这个团却不再是普通的步兵团,而是一只重装部队,或者说,这是一只伪‘炮兵团’!

这个团是由待在制造局的孙和京以及那个西芒折腾出来出来的火炮弄出来的产物,年前李焦领着两个团三千老卒回去扩编,事后制造局的孙和京、孙和鼎再加一个西芒就把制造局刚刚制造出来的葡萄牙火炮送到了兵衙。

送来的火炮有着典型的英式风格,派到大员的人不仅买回来了适用的机床,还有一些荷兰人转手的英格兰火炮。

这个时代,即使在西方,英格兰火炮依旧是最先进的,他们在五十年前刚刚打败了西班牙无敌舰队,虽然并没有能够替代西班牙成为海上的霸主,反而是刚刚脱离西班牙的低地共和国尼德尔成立了荷兰共和国,并替代西班牙成了新的海上马车夫。

这也代表了荷兰人和英格兰人面和心不合,他们有共同的敌人,甚至还结成了联盟,可东方成了荷兰人的势力范围,英格兰人的手就再也插不进来,但这不代表这里没有英格兰人的冒险者,东方一向是个神秘的国度,同样也是个寸金寸土的世外桃源,除了澳门的葡萄牙人外和大员的荷兰人外,不断有西方各国人涌入东方,只是因为荷兰人的势力很大,相比较起来英格兰人的船队又在全球各处和荷兰作对,所以东方作为西方世界里荷兰人的势力范围,英格兰人的船只只要被发现一艘就会被击沉一艘。

这些卖给耽罗府的火炮都是荷兰人从击沉的英格兰人的船上缴获,但他们并不能使用英格兰人的火炮,毕竟荷兰政府并不想让那个疯狂的查理一世咬上他们低地共和国尼德兰,这个时候的英格兰人正在和法国和西班牙双线作战,俗话多虱子多了不怕痒,荷兰人虽然现在替代了西班牙成为海上马车夫,可荷兰的领土只有巴掌大,还和隔壁邻居西班牙不对盘,荷兰人毕竟是从西班牙脱离出来的,要不是西班牙人忙于应付英格兰人,低地共和国未必都能成功独立。

而如果英格兰人如果基于虱子多不怕痒的想法,需要的仅仅是专心的去和法国人打仗,那么西班牙就可能调回头把丢失掉的地方从新拿回来,让新生的低地共和国尼德兰从新回归西班牙人的回报。

荷兰人强的只是海上,所以他们也只有海上马车夫的美称,而不是西班牙人的曾经的无敌舰队!

同样的这些缴获的火炮也只能卖给外人,而东方人就是最好的卖家,因为没人会怀疑英格兰人的船队是被这个神秘的国家打劫的,英格兰人也更打不过来,不是么?

而且仅仅是一些打劫获得的火炮就可以卖到大价钱,这种活不干白不干,两边一拍即合,荷兰人更是热心的帮着打劫来往的西方冒险者船只,因为他们还可以将火炮卖出去,而只要抢上那么几艘换回来的钱就足够再买一艘新船加配齐所有的火炮,只不过这些钱最后都流进了荷兰总督的口袋里而已,而不是花在买船上。

东方毕竟不是欧洲本土,更何况荷兰本国正在和英格兰人一起对抗老迈的西班牙帝国以及法国,这场英格兰人和法国人的百年战争还在继续,他们还并没有太多的精力顾及东方,即使是马可波罗在《马可波罗行纪》中描述的那般美丽富饶,寸土寸金。

但这一切都不妨碍管理着大员所有荷兰人的普特斯曼出手偷袭现在的盟友英格兰人,然后再将那些不能使用的火炮高价卖出去!

这些火炮到了方成手中之后自然不会直接拿去用,而是留下一部分用以仿制,有了葡萄牙半吊子工程师西芒和大明朝数一数二的火炮世家孙家的三个儿子,除了在开始由于铁质并不符合标准,后期在可以批量生产火铳之后铁的质地的问题就被解决个七七八八,方成并没有出多大力,他完全把这事放手给了西芒这个半吊子工程师以及孙和鼎和孙和京,于是在时隔接近两年,耽罗岛才有了第一门自主生产的火炮。

仿制的是一种英国寇非林火炮,这种火炮流行于西班牙无敌舰队时期,五十年前曾经横行一时,即使在现如今也是足够先进的前膛火炮,比起大明朝的红夷大炮,这种炮更加轻巧方便移动,射程也更远,只是威力比较小。

可实用性远比大明朝从葡萄牙人那里获得的船载加农炮大得多,更别说明朝自己仿制的红夷大炮,因为找不到合适的铁质,明朝工匠只能用铜才代替,这无疑增加了成本限制了红夷大炮的数量,用铜来代替铁的后果就是红夷大炮的不管是射程还是射速比起原装的加农炮差上一大截,并且动则数千斤,根本就是庞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