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此话怎讲?”

宁完我急忙跳了出来,他却是看着范文程有了表现的机会,这才赶紧出声,即使他也知道自己说的是废话,却也正得诸多贝勒的下怀,诸贝勒纷纷点头应道。

“臣和父亲的两红旗过去防的是毛文龙,如今却是各族蒙古部落以及朝鲜,去岁曾有一人姓方名生,趁着朝鲜与大明消息不通时与旧皮岛参将耿仲明一起扰乱朝鲜与我大金的边界。”

“臣得上令带兵前往,只是迟了一步,这些乱民已经被裹挟而去,当时臣只当是普通乱民,并未当回事,后来才从朝鲜人那里听说这些人占据了朝鲜国的济州岛,甚至是年初朝鲜王派兵征伐,却是大败而回。”

“想来应当是并非普通势力,莫不是大明扶持?”宁完我插了一句道,只是说完他又自己摇摇头:“大明与孔有德有仇,更遑论有毛文龙前车之鉴,又怎么会弄出第二个毛文龙来?”

宁完我眼看刚刚范文程得到皇太极的赞赏,这才急急出声,也算是压中正题,众贝勒都是一脸好奇,顺着宁完我的话看向岳托。

不是山东的势力,又不是大明?可还夺了朝鲜的地,那又是谁?那可是三千的汉军,虽说各自贝勒面上不屑,心中却也心知这只汉军着实训练有素,就是各家各旗出了两倍的人数,都未敢说拿定了。

宁完我得意洋洋的看向范文程,范文程却是低眉顺眼,一言不发,看不出什么模样来,却凭空使得宁完我心中发虚,只觉得自己枉做小人。

关外的汉人官吏寥寥无几,虽说平日里还算团结,但宁完我却一直甚是不太福气,他范文程未来之前宁完我一直堪称众贝勒的首席谋士,范文程来了之后他宁完我就只能一直屈居第二。

“岳托这些消息从何而来?莫不是抓住了来犯的兵卒俘虏?”多尔衮切中要害,一击必中的问道。

众贝勒恍然大悟,想来应当确实如此,只是岳托却摇了摇头,道:“我等去追赶之时,别说是俘获,即使是黄龙那厮都弃了旅顺而逃,徒然是空城一座。”

“这些都是臣猜的。”岳托一字一句的道,脸色肯定,只是这话却说得众多贝勒心中大骂,毫无根据又何必拿来说,多铎连就将跳了出来呵斥,他的年岁虽与岳托相仿,却是长辈,的确有这个权利。

“汗王,岳贝勒所言怕是真的。”范文程一脸肃穆,却是老老实实的打断了多铎的呵斥,多铎不得不把呵斥吞了下去。

虽然他刚刚可以转个弯侮辱汉人,但却不能当着范文程的面放肆,那就是不给汗王皇太极的面子,多铎不聪明,可他听话,多尔衮一个眼神知会,只能老老实实的安分下来。

“喔?范先生何处此言?”皇太极看向范文程,皇太极虽说算的上一代明主,但毕竟是蛮夷出声,即使再是好学那也难免有所缺乏,此时虽说对岳托所言有了些名目,却也心知自己在这一方面不如汉人,这才坦言问道。

“汗王,若是微臣所料不差,怕是孔有德投奔的真是占据济州岛之人。”

“此话怎讲?”宁完我眼看范文程有了表现的机会,连忙插上一句,只是他寻找的机会好,大家自然不会在意,只有范文程深深的看了宁完我一眼,使得宁完我微微一滞,好在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范文程将要说出的话中,也没人注意到。

宁完我这才抖擞了几许精神,侧耳听起范文程所言。

“如岳贝勒所言,这些人虽非大明扶持,怕也是依靠着大明,若不然不可能有如此局面,但应当与明庭关系不大。”

此话虽然有些绕圈子,但众多贝勒还算听得明白,自然一心等着范文程把话说下去,只是范文程说完了这些就闭口不言,甚至退回了原先站的位置,眼看没有往下说的意思。

众贝勒心里一阵大骂,我等不喜欢汉人,最不喜欢的莫过于此些文人,连个话都要三缄其口,你当谁都三国演义里诸葛孔明不成?

“范先生?……”皇太极和颜悦色的问道,只是这追问的意思范文程自然明白,赶紧从新站出列来道:

“微臣并未故作高深,而是话已至此,微臣已经肯定了这只与我大金有仇的势力存在,可能是海寇,可能是大明的门阀,如今却也是毫无根据,不敢乱加猜测。”

“有理,既然现如今问不出什么来,就让关内的晋地商人打探消息,各家旗主也注意一些,都回去吧。”皇太极肯定了范文程的话,众贝勒心知再也问不出什么来,先是多尔衮兄弟三分告辞离去,之后豪格也先一步离开,贝勒们三三俩俩的告辞,皇太极既然有言,他们自然可以回各自的驻地。

岳托最后离去,范文程与宁完我刚要请辞,却是皇太极出声挽留道:“范先生、宁先生何不留下来吃饭,本王还要话要问范先生。”

“汗王客气了。”范文程恭身道。

“臣等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范文程说完就不再言语,退到一边与宁完我相同而立。

“呵呵,范先生、宁先生先行坐下,陪本王吃完饭再走也不迟。”皇太极笑着道。

“臣等遵旨。”范文程、宁完我齐声应道。

“嗯。”皇太极满意的点点头,留下此二人自然是有话要问,汉人们把赐宴当做大礼,女真人虽无这种规矩,皇太极却也算的入乡随俗,经常留下倚重的汉人官吏赐宴以示宠幸。

这次留下此二人自然不会只是以示宠幸,而是皇太极比众多贝勒深谋远虑的多,若不然也不会轮到他做这个女真汗王,而不是代善或者是去年死去的莽古尔泰。

范文程有话没说完,留下宁完我是为了让范文程你不至于持宠骄纵,皇太极深谙为主之道,处理的也是得心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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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金君臣间的关系方生自然不会知道,方生正刚在等着朝鲜的使者上门,是和是战根本不是他说了算的,皇太极说了也不算,而是此事的当事人之一朝鲜说了才算。

这么个小国,此刻却成了焦点,就算是远在关内的大明,有心人也都关注着关外的一举一动,女真汉军佟养性的身死,三千大军损失过半,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方生等着朝鲜人的使者,可朝鲜国王李倧显然并不打算顺方生的意思,不但朝鲜的使者没有来,即使是李越在庆尚港也没发现朝鲜上下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就好像是方生凭空担心了一场,不过有关于后金的消息反倒是有了意外之喜,不外如是两红旗知会了朝鲜君臣不奏效,皇太极亲自出马写了封致朝鲜君臣国书,朝鲜上下这才慢腾腾有了回应。

文绉绉的几句话,意思不外如是此乃自家国事,对上国之关怀备至甚至感动,却是空泛的一堆,方生这才看出来,朝鲜君臣根本没把皇太极的话放在心上!

倒还真有几分棒子的传统,那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过好在此时的皇太极一时间也腾不出手来教训朝鲜,朝鲜君臣们紧守着儒家礼仪,李倧小心翼翼的等了月余,眼看女真鞑子没像上次一样发兵,顿时又活跃起来,向外派出了使者,只不过这次的使者对方生来说与其说是使者,还不如说是意外之喜,不过这是后话。

此时的方生正在做一件很婆娘的事情,那就是安慰孙元化。

“东主,不必安慰老夫,光启乃我启蒙恩师般的人物,未见其最后一面,老夫只是遗憾备至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孙元化一脸哀容,脸色像是大病初愈一般,实在心疼恩师之死,虽说也算善终,先是崇祯元年官复原职,五年升为东阁大学士,加太子太保,死后更是谥号‘文定’,当今圣上也算对其不薄。

“人死乃天定,节哀。”方生赶紧宽慰道,他可不想孙元化因为徐光启的死而哀伤过度,积劳成疾,到时候他就连个出主意的人都不见。

只不过方生自己也是一脸戚戚然,徐光启是谁他自然知道,这个大明西学的启发者,与其说是个寻常官吏,也能算得上方生的先行者,两人区别就在于一个将希望寄予给了朝廷,最后颠簸流离,另一个打算用自己的手实现而已。

“他日若有机会,少不得要去祭拜一番。”方生这话半真半假,让他特意跑一趟是说不定的事,可祭拜也不能少,光是徐光启的一本《几何全书》给后世的影响就值得上。

“东主有心了。”孙元化颇为感激的道,他是刚得知恩师徐光启病逝,恩师大约是十月中旬亡故,可具体的时间孙元化也拿不准,只是错过了,难免有几分遗憾。

只能在济州岛上摆了一个灵堂,用以祭拜一番。

李越和孟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来一些书信,这次徐光启逝世自然也在其中,其余的值得在意的消息不多,唯一个朝鲜国王李倧最终还是派来了使节,这次却是暗地里进行的接触,想来是不想让皇太极知道的缘故。

使节还在路上,方生虽然好奇朝鲜君臣这次的来意,但既然不用拼命那自然是好的,也用不着浪费军力和朝鲜拼死拼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