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芒,这些板甲你会穿么?”方生问了一声,这种板甲的部件太多,不仔细根本数不过来,更不用说穿上它,恐怕都要费上很大力气。

西芒的酒糟鼻子耸动了两下,随后如方生所愿的点了点头,甚至解释道:“和我们一道来的人中有一个普鲁士酒鬼,他的家族有过辉煌的历史,当然,那是在一百年前,这些板甲都是他带来的,鬼都知道不会卖的出去。”

说完话后,西芒捏了捏鼻子,今天如果不是那个约瑟夫把自己拉出去喝了太多酒,自己的酒糟鼻子不会这么红,当然,他也不会有胆子在那么多人里意图‘抢’回自己的铠甲,这个该死的约瑟夫,总算做了一件好事,而不是继续浪费大家的酒。

“你们住在哪里?我想去看看。”方生又说道。

既然已经接收了武器装备,时间上也还早,方生并不急着返回船队,而是选择跟着费尔南多和西芒去看看他们的暂居地。

顺带研究一下板甲的穿戴,这些源自西方的板甲不管对钝器还是骑兵的冲锋,防御力都要比大明目前在用锁甲强上一筹,但它笨重,难以制造,也导致产量不可能上升,只能装备很少的一部分人。

费尔南多和西芒都是步行,方生也是,并不是没有代步的工具,从入城开始就有马匹可以乘骑,只是这里除了耿仲明和刘四,会骑马的寥寥可数,方生当然也不会。

两个佛郎机人没一会就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耿仲明也转而和方生走到一齐。

“方……”耿仲明老老实实的表了姿态,可喊了一半才想起来自己不应该叫什么,方生没有当过一官半职,不管是叫大人还是叫将军都并不是适当,更别说自己两天前还居高临下,好在方生自己出了个主意。

“叫我方先生吧,以前别人都这么叫。”

先生的称呼大多是对识文断字,或者有功名的读书人,除此之外还有德高望重。

这几天耿仲明已经知道方生大字不识,所以即使这么叫,心里也是充满鄙视,更别说昨日的无赖手段还在眼前,如今就往自己脸上贴金,虽然耿仲明也是矿徒的身份,和方生半斤八两。

如果方生知道耿仲明想的是什么,怕是一定要哭笑不得,因为在现代,先生已经转化为日常礼仪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跟识文断字根本没任何关联,方生也仅仅实在不知道该让别人叫什么,才这么自称。

“方,先生,你对铸炮很感兴趣?”耿仲明犹豫的还是喊了后问了出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耿仲明不是没想过在没上船前闹事,如果能裹胁方生那自然最好,如今在登州城里也是最恰当的时机,可在这个关头,耿仲明最终还是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动手,而是主动的向方生示好。

“对其中的一些感兴趣。”方生还没有从亢奋里恢复过来,对耿仲明的话也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

“要说铸炮,我们大明的英杰未必比他佛郎机人来的差。”耿仲明得意洋洋的说完,然后列举出三个人。

孙和斗,孙和鼎,孙和京,准备的说,这三个人都是师从自孙元化,从他们姓氏以及方生的记忆就能知道,这三个是孙元化的儿子,长子孙和斗子承父业,对于西学研究颇深,不管是火器还是大型火炮都很精通,《太西算要》、《几何体论》、《几何用法》、《西法神机》等一众孙元化的著作,孙和斗倒背如流,孙和鼎,孙和京并不清楚,但这三兄弟都以继承孙元化一身所学而流传史书。

“孙元化不是被放走了,难道他的儿子还在登州?”这三个人不仅对火炮学研究很深,孙和斗更是在其他方面都有涉猎,作用远远比雇佣的葡萄牙人重要的多,方生仍然只是淡淡的问了句。

孙元化被放走的消息也是在耿仲明口中被证实的,孔有德打破登州后就将孙元化给放了,但这个消息并没有传出去。

“孙元化虽然被放走了,可他的三个儿子全部被囚禁在登州的孙府,想造火器,让他们三兄弟就行,根本用不着那些西洋人。”好在耿仲明原先就打算把三个人送给方生,直接令人去孙府提人,然后送到方生的船上去,不用途中会和。

一路上和耿仲明相谈融洽,没一会就到了葡萄牙人的暂居地,杂乱的居民区里几栋再简单不过的瓦房,和其他住户的唯一区别是在门上挂上了一个大大的木质十字架。

“约瑟夫,你这个混蛋,有人要聘用你。”西芒在没进门之前就大呼小叫,随即从木门里走出一个同样的酒糟鼻子,金色的头发卷曲起来,身材壮硕的像头北极熊,喝的烂醉如泥,除了长相外和西芒几乎没有分别,而这个普鲁士人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扑向西芒,然后用普鲁士语大声叫唤道:“西芒,你找个杂种,又想骗我。”

西芒只好耸了耸肩,表示对这个烂酒鬼毫无办法,至于约瑟夫的那句话,也自动被包括西芒在内的所有人无视。

老牧师费尔南多自然不会无聊到将这句话翻译给目前来说的大主顾,这个可能捐钱给自己修建教堂的人!

紧接着西芒叫齐了其他八个西洋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说大明官话,相比较,西芒已经算所有里的佼佼者。

这些人大多数来登州都没多久,并没有大明熟悉到哪去,他们只知道最多的钱,本身这些西方的农民,手工业者远道而来到东方的目的就是淘金。

于是方生说过的话就需要西芒跟老牧师费尔南多从新翻译,最后成功得到了除普鲁士人约瑟夫外的所有人的同意,并且一致要求跟着方生,而不是返回澳门。

虽然返回澳门有一千两可以拿,但那一千两的用途并不是给自己作为薪金,这些西洋人认为跟随费尔南多牧师回去的人都不会拿到足额的薪金,西方通常的惯例都是这样。

在得知这些人不肯回去的原因后,方生好笑的笑了笑,首先拿出四十两银子,只要谁回去现在就可以拿到,剩下的几个月的佣金,会由费尔南多牧师负责发放。

这些西洋人又是一番争辩,最后分出了两个连大明官话都不会讲的葡萄牙人跟随费尔南多回去,其余八个人下午跟随方生上船。

方生预付了每个人一个月的佣金,西洋人终于定下了心,听话的跟着刘四先一步返回船上,虽然来时的目的没有达成,只得把那十一副西洋板甲也搬到船上,必须等到那个普鲁士人约瑟夫酒醒后。

登州县城经过了一次孔有德洗劫,已经破败,连路上的摊贩都所剩无几,本来想买些东西再上船的方生只能早早的返回船上,等到着第二天的出航。

方生将耿仲明和自己安排在一艘船,那些佛郎机人和孙家三兄弟被安排在另一条船,但这遭到了那个醉醺醺的普鲁士大汉约瑟夫的反对。

“勇敢的普鲁士骑士不会离开他的雇主,这是属于贵族的荣耀。”约瑟夫穿着厚重的板甲,走在甲板上蹭蹭作响,大声嚷嚷道。

只有身材高大的西洋人才会把这种几近于累赘的铠甲当做防护来穿,全身都蒙起来的板甲和头盔,顺带也能遮掩住普鲁士人那难看的酒糟鼻子。

或许以后方生有的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