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乾娘被子规一席话惊动,心里细想过发觉儒定与宁娥之间果然有鬼,可惜自己平时从未曾往那个方向想过,自然处处看不出来,只是如今一但起了这个念头,再细细想去,果然处处有异,当下立刻气不能挡,说声发作,立刻就要去拢香院,找宁娥理论清楚。

金徽到底身在事外,能看得透彻明白,知道若此时就去,没有证据不说,一个不妨,再让宁娥捏了错倒打一耙,知道宁娥嘴上向来厉害,二奶奶只怕说不过她,且这家里,难有人帮着二奶奶工,若真如此,今后若再想扳回来,反倒困难,因此将乾娘劝了又劝,让她一定要待张言在场时再行发难,知道若只她一个,是断乎敌不过宁娥的。

乾娘倒也识趣,听了金徽的话,亦觉得有理,遂决定先回去,待明张言来时再说,不过,却又遣金徽去拢香院,当件差事:“你去那院门口守着,见里面落了灯,就上去打门,说我的话,让子规过来荐红院一趟,我有话要问她。若问有什么话,你便推作不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女人若真歇下,丫头们必不去回她,直让子规过来也就是了。这方不引她疑心。”

金徽听了很是有理,便领命而去,这里乾娘满腹怨气,一腔伤心,独自一人,朝荐红院而去。

话说子规回到拢香院,且不等将身上衣服换过,便先将那香囊交上复命,宁娥本在屋里坐立难安,来回踱步,恨不能自己亲自去找,这会子见东西已经寻到,也就不再生气,心情也平复下来,将那东西接过手来,仔细用方罗帕拭过一遍又一遍。甚是惋惜的意思。

子规见了忙回道:“大奶奶,才我已经擦过了,且这东西落在草叶之上,原不曾落尘。”

宁娥只作没听见,还是一遍遍擦着。口中喃喃道:“从来你不曾离开过我身边,如今外头大雨,竟将你遗在那野地里受风吹,被雨打,倒是委屈了。”

子规见了,不敢再说,书桐正从外头打水进来伺候宁娥洗漱,子规也就上来帮手,这里便再无他话。二人待宁娥将那宝贝亲手放好之后,方伺候其安歇不提。

金徽正在拢香院外等得心焦,身上衣服也全都湿了,心里只恨恨道:“天不长眼,这雷怎么响几声就小了下去?直打进这院子里去,倒省了咱们许多事了!”嘴里嘟嘟囔囔,身上挨过一阵阵冷风,当真受苦不迭。

等了半晌方见院子里灯灭了下去。金徽还不敢进去,又将耳朵贴近两扇院门中间那条小缝听了一会儿,果见再无动静,这方咚咚地打起门来。

“谁呀?”里面传来询问声音,金徽高声大叫:“是我,金徽!快开门!”

又等了几分钟,方见院门小小拉开条缝,小丫头令儿眯起眼睛一看,笑了:“姐姐怎么来了?看这身上淋得?敢是二奶奶那里缺伞了不成?”

本就是一肚子不痛快。再听见这句奚落,金徽气得一把将其推开,口中急道:“二奶奶寻子规说句话儿,那丫头呢!这么早就躺下了!快跟我去荐红院回话!”

子规刚将身上衣服换下,就听见外头金徽的声音响起,知道这必是乾娘来寻事了,便轻轻盈盈地打起帘子来,故意将声音放得大大的,由宁娥窗外走过时叫了出来:“哎!我在这儿呢,金徽姐姐。这会子你怎么来了?二奶奶有什么话说?”

宁娥明显是听见子规的话了,子规的话音一落,就见正屋里的灯亮起来,宁娥在里头开口说道:“书桐,你去看看,外头吵什么?”

金徽心想不好,子规这丫头甚是伶俐,自己倒没妨住她这一手,不过眼瞅着事情已到这一步,也只得硬起头皮撑下去了,于是满面堆上笑,待书桐果然依言出来后,轻声道:“书桐,怎么,把大奶奶吵醒了不成?”

书桐微微一笑:“没有,大奶奶才刚睡下,还没睡着呢!二奶奶有什么话说?这么大的雨,倒叫你过来了?想是,要紧的事?就等不到明日再说?”

金徽这便回道:“我也不知道什么事,二奶奶才回去的路上,忽然就叫我来,说让找个大奶奶院里的丫头过去一趟,又说子规最是伶俐,就让她来。[~]”

书桐听见这话,转身看了子规一眼,便道:“有什么事是非子规不可的?”

子规接了书桐的目光,知道对方被金徽那句话里,最伶俐三个字打动了心事,正好合了自己的心意,便赶在这时,打了个喷嚏:“啊且!”

书桐瞥了子规一眼道:“看你,回来了也不把头发擦干,到底受了风不是!明儿就该头疼了!快去屋里喝点热水,将被子盖严了,好好睡上一觉!”说完回头看了金徽一眼道:“我去跟大奶奶说一声,就跟你过去一趟,你先在这里等我。”子规见对方如此说,便又道:“姐姐你就去,我先替你替,在奶奶外间守着,等你回来我再歇去,小丫头只怕不中用。”

金徽眼睁睁见子规脸带微笑地跟在书桐后头,进了宁娥正屋,心下怨恨不已,不过翻转来一想,书桐跟宁娥时间更长,说不定知道的更多,由她去,也许更能成事,也说不一定。

这样想着,金徽将身子搂紧些,强忍下一阵寒战,继续熬着风,台阶下慢慢等着,又竖起耳朵来,却听不见屋里有任何动静,只是烛光闪动着,微微带出些活动气息,方觉屋里是有人的,不是空落。

见书桐与子规进来一说,宁娥先不开腔,人坐起一半来,靠在枕头上,只看着那桌上正亮的红烛出神,子规见此便道:“大奶奶,都这时候了,左右也没什么大事,外头雨又大,书桐姐姐也是忙了一天了,我又受了风,若在这里过给奶奶,倒值了许多,不如就让书桐姐姐还这里外间守着,自是最好,正好令儿还在院门口等着关门,不如就让她去,大事办不了,传个话什么的,总是不会误事的。”

宁娥一听正好,书桐是自己贴身的,许多事都只有她才知道,这个时候乾娘还来叫人,也不知道到底所为何事,她心里有些惴惴,总是不太好的预感,今儿下午与儒定相伴了几个时辰,虽有旁人在,宁娥也甚感满足,晚间更是合意,不过那香囊到底惹出一场事来,也是自己一时情急,没有控制情绪。不过说到底,张家那娇小姐是什么也不知道的,自己细细盘算,行事也算周全,并无破绽。可是,这个时候了,又有什么事,值得乾娘兴师动众地,从自己这里要人去问话?

不会,一定不会是这事,她哪里能知道?除了自己和儒定,还能有谁知道?不会,不可能会。

也罢,就让令儿去,且是正好,令儿什么也不知道,就算乾娘有什么要问,量她在令儿身上也挖不出东西来。

“就是这样,让令儿去一趟,得了信来回我一声,若没什么要紧的,就明儿再说。”宁娥轻轻说了一句,人便又躺了下去,书桐哎了一声,依旧留下,子规便出去传话。

听见又换了人,竟要令儿这个小丫头去,金徽简直气到吐血,可是又有何用?总不能说,令儿不知大奶奶屋里的事,不让她去?那不正好告诉大奶奶,二奶奶要打探她?无奈只得罢了,金徽憋了一肚子怨气,带着令儿回荐红院去了。

子规在二人身后关上院门,低下头来,暗暗笑了。

令儿高一脚低一脚,打着瞌冲跟在金徽后面,来到了乾娘屋里,一进屋子,人立刻就清醒了过来,那屋里满点了蜡烛,明晃晃地,亮如白昼,刺得她眼都疼了,再抬头一看,二奶奶乾娘正怒气冲冲地端正坐在上首,一双杏子眼睁得大大地,目光如炬,直喷向自己的脸上。

令儿一慌,人就跪了下来,这真是平白无辜地见了鬼了!本是无事,自己都已经躺下了,听见有人打门,子规非叫自己起来开门,好啊,不过是开个门嘛,自己当时也就这样想,没料到,竟连三带四地把自己拖累到这个地步,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要审我吗?好好的,今儿我哪里就失了错了?

“二奶奶,令儿做错事了?可,可是本不该我来啊!”令儿慌慌张张地跪着,失眉张目地朝周围看了看,有些口不择言了。金徽尚不敢回房去换衣服,只看乾娘脸色不好,便忙上前回道:“二奶奶,我全依你说得行事的,可是子规那蹄子捣鬼,不知怎么的就把大奶奶吵醒了,大奶奶就说了,子规受了风来不得,她也已经睡下了,书桐要在外间守着也不得来,说若没什么要紧话,就让这丫头来,我。。。”

“行了,你先下去,这里不用伺候,都忙你们的去!”乾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将金徽和本在屋里的锦笙银芳一起赶了出来,只留地下跪着的令儿,抖抖索索,不知道自己今儿是得罪了哪一路神仙了,惹来这一场莫名其妙的祸事。(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