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宁娥正屋里与乾娘说话,子规院门口守着,防着书桐带来芩如,只等了不过片刻,果见书桐快步回来,却只一人,身无并无芩如身影。[~]

子规一见便迎了上去:“书桐姐姐!”待人走到面前,又向书桐身后张了张,接着说道:“芩姑娘呢?怎么不见她来?”

书桐摆了摆手道:“别提了!咦!你怎么在这门口,不去奶奶屋里伺候?”

子规转身看了院内一眼,又将书桐拉至台阶上坐下后,方才悄悄开口道:“二奶奶来了!大奶奶让我这里守着,怕芩姑娘来了不好说话!”

书桐听后,点头答道:“怪道你在这里,也是,若芩姑娘来了,二奶奶见面后,定会猜到大奶奶叫她来,是为打听今日园内之事,到时大奶奶面上倒不好看了。”

子规听了,口中赞道:“大奶奶办事,当真是极有算计的,只看这布置,是一丝一毫都不乱的。”

书桐笑笑口道:“你当咱们大奶奶是谁?这点心计没有,还能在这园子里当上七年的家?压得住人?大爷在外作官,家里万事都理会不得,只是大奶奶一人独力支持,不有点打算怎么坐得稳呢?你只看去,园子里有哪个是省事的,差不多的,就都等着看大奶奶出笑话呢!”

子规自然是赞叹不已,只是又好奇问道:“不过书桐姐姐,今日张老爷来找咱家老爷,大奶奶这么上心做什么?我看才刚奶奶的脸色,竟大不好看呢!”

书桐心里盘算几分,又看看子规,不知道自己的话该说到哪一步?半晌方才勉强开口道:“张家,跟咱家安家,还有大奶奶娘家,周家,倒像是有些拔茧抽丝的关系,只是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咱们不过是丫头,这些事哪里论到咱们插嘴?你不见,人一来,大奶奶就赶咱们出来了?”

子规听见后。[~]知音窥意,明白对方是嫌自己多嘴了,只好微笑起来,向书桐说道:“姐我房里有些点心,玫瑰玉米鹅油糕,姐姐最爱吃的,姐饿不饿?要不咱们先吃上一点,我听奶奶的口气,晚上说不准要去花厅伺候呢!”

书桐听后依言而行。又道:“今日倒是托了你的福,你说得那个地方,景色的确不错,不过,最好的,还是那清远笛声。”

子规听见这话,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强起来。想了半日,待进得自己屋里,将点心拿了出来,又从桌上茶壶里倒出杯茶水,送到书桐面前,方才又开口道:“姐姐,这茶有些凉了,将就用,要不。我去要些热水来?”

书桐咬了一口糕下去,嘴里鼓鼓囔囔道:“算了,别费事,那边屋里正说得热闹,我过来外头都听见二奶奶的声音了,咱们悄悄的,别去惹事,只管偷这一刻闲罢了,若出去被抓了空,又该有事使唤了。”

子规听见这话。便也坐了下来,自己斟上一杯茶,喝了起来。书桐边吃边又道:“说起来,那小哥儿长得倒真是挺好,笛子吹得也好,只是说起话来,有些怪模怪样,我那里听着,倒不大看得起咱家二爷似的。”

子规一惊,这书桐心倒真细,心眼也多,东哥哥也许说话不当心,或许真有些情绪,倒叫这丫头听了出来?

当下子规赶紧又挟了块糕点放到书桐面前,又堆上笑来道:“姐姐这话我倒不解,咱家是何样人家?安府的大名,这县里谁人不知?慢说是这地方,就周遭方圆的,哪个不识安家名声?若能得到这园子里来,凭他是谁,不得火烧撩子似的赶着就上?我看那后生不傻,说话也挺清楚明白的,若说有些怪样,想必是看准了二爷的心事,故意拿腔拿调,想多混些好处也说不定呢!”

书桐听后细想,亦觉得有理:“也许你说的倒对,那后生看着就是个到处混事,江湖上行走惯的,哪里摸得到哪种人的心事?”说到这里,却突然捂着嘴,扑哧一声笑了,险些将一嘴的粉糕喷了对面子规一身,亏得子规伶俐,闪得及时,方才避开了。

子规边口中哎呀作声,边嗔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发起笑来?也没见那塞的一嘴的糕,要便宜了我这衣裳不成?”说着,就将桌上的茶杯送上书桐面前。

书桐强忍着笑,一口水进去,总算将那嘴里剩下的东西吞进肚里,这才能说出完整话来:“咱们这里说话,倒有些看不上那后生似的,二爷倒拿他当宝,这也罢了,爷们的事,咱也说不上,只是你没见,真儿,宜青,还有园子里带去伺候的几个丫头们,见了那小后生,当真是眼里拔出火来,她们自己不知道,我一旁冷眼瞧着,真叫把丑都出尽了!”

子规听后,心里荡漾不定,嘴上却也笑着附和:“当真?想是看上那小哥儿了?”

书桐哈哈大笑:“那几个没见过世面的货!要我说,那就是没廉耻的蹄子!一个没来历的小哥儿,也不过就跟咱家小厮一般,一个个就跟脂油蒙了心似的,也不过看人家长得白些,直眉愣眼地就看上了,好急的水里就要下浆,看二爷果然带人进园子来的,一个个脸上的笑,挂都挂不住,赶是要掉下地似的!”

子规看着书桐大声嘲笑别的丫头,奚落苏云东,当真是火起心头,怒上头顶,别人她自难管,东哥哥全是为了她,才委屈自己与安家众人周旋。你知道个屁!她在心里这样吼,不过,面上自然说不得一句。

书桐说也说够了,笑也笑足了,肚子也差不多饱了,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正在快乐当儿,就听到宁娥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子规!”

子规忙忙起身就走,书桐也赶紧跟了上去,出来一瞧,乾娘正与宁娥打屋里出来,乾娘边下台阶边嘴里还在不住说着:“嫂子也别羡慕,我在屋里已经备下了,各式东西都有你一份!今儿来不及了,明儿就找人送来!”

宁娥扶住赶上来的子规,看了书桐一眼,书桐不易察觉地微微摇了摇头,宁娥明白,遂笑着回应乾娘道:“你倒大方!你爹好容易给你带来些东西,你就这样散了去,他老人家听了,该怪你不知他的心,不领他的情了!”

乾娘毫无在乎,更为得意地回道:“这有什么?我爹跟我一个脾性,有了东西就爱散于众人,自己一个享用有何可乐?大家都知道才是好处!”

子规心想,爱显摆还有个道理可说呢,倒也当真是天下一大奇闻,不过,有钱人最恨的就是锦衣夜行,张家也不例外。

宁娥边走边对乾娘道:“那我就先谢谢了!你也替我多多上覆张老爷,这里白白受了他老人家许多东西,我心里只是不安,且还是这么远山涉水地带过来的,况且我这一天又都在外面跑,回来听说在花厅跟老爷说话,也不敢去打扰,到这时候也没顾得上去给他请安问好,就这么白落了好处,怎么说得过去?”

乾娘兴兴头头地朝向走,口中大声道:“咱们这不就去花厅了?到时候你自己跟他说声谢不就得了?我爹还会跟你计较这个?”

宁娥也笑,静静走了片刻,复又开口道:“张老爷这次过来,是路过,还是特意来看你?”

乾娘听见这话,倒有些犹豫,不知该怎么回话似的,想了半日,方才吞吞吐吐地答道:“我爹爹只是有事要办,路过此地,想起我娘在他临行前嘱咐过,若得机会就来看看我,这才过这里来了,并无特意之说。”

宁娥若无其事,点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作人父母,就算儿女远行千里之外,也是挂记于心,时时想念不忘的,且正路过此地,就更无不来看之理了,乾丫头,我说的,没错?”说完,转过脸来,看了看正走在自己身旁的乾娘。

乾娘听了这话,只是嗯嗯二声,并不开口,竟默默走了一段,不复刚才兴态。

宁娥陪着对方沉默了片刻,眼见就要到花厅了,这才又开口说了一句:“这下你可好了,你爹这一来,老爷前些日子发的火,也都好收拾了。”

这话说得直接而有力,当着丫头的面,张乾娘有些动怒了:“嫂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说我爹是回护我的吗?还是说他老人家是我请来的救兵呢?我究竟也没犯大错,不过言语上得罪老爷,过后自然无事,到如今老爷也没多说过什么,你今日怎么倒提起这事来了?我爹到这里来,跟这个一点关系都没有!”最后一句话,说得有气无力,貌似理直气壮,实则勉强而心虚。

宁娥听见乾娘动气,倒嫣然一笑,委婉开口道:“怎么了乾丫头这是?我不过随嘴这么一说,你就辩上这许多?我何尝说老爷气你了呢?看把你急的!金簪子都出脱下来了!快来这里,我给你扶进去些!不然这么宝贝的头面,落在园子里,再给那起不知羞的奴才捡去了不报,那才真叫倒霉呢!”

乾娘翻了翻眼睛,想想又笑,口中直道:“这头面哪里值钱?倒是你的凤钗,可要当心才是,我的东西丢了不过再去外面买来,究竟也不难,多费些工夫罢了,倒是你,若。。。”

宁娥伸手向前一指道:“那不是到了,敢是张老爷那里站着呢!”(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