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宁娥在提瑶院里,正与其兰闲话,其兰早起刚拿出新制得的蕙兰莲花,请宁娥细品,二人嘴上说笑,心里却都是无奈,只得于这细碎琐屑间寻找乐趣,方求得片刻安宁。(叶子·~..)

其兰将手中斗彩灵云纹杯放下,有意无意地看着宁娥问道:“听说,封家来人了?嫂子知道吗?”

宁娥平静地回望她道:“哦,我才去元平院找芩姑娘说话,已经知道了,不过还是为了他家老四的事来求老爷,只是,老爷也无能为力。”

其兰讶异:“咱家老爷也不能?看来封家真是时运不济。”

宁娥淡淡笑了笑,又道:“咱们别说那些了,子规,才你说,那个看荷花的好地方,叫什么名儿的?”

子规忙回道:“回大奶奶,叫碧琼湖。”

宁娥点头,其兰好奇问道:“碧琼湖?是什么地方?看荷花的?”

子规忙笑着回道:“二小姐,碧琼湖是县东头一片藕田,满种了荷花,我未进府里时,爹爹带我去过几回,到盛放时节,就离得老远也能闻见那清香,走近去看,真真是言语形容不出的美景。”

宁娥也笑道:“兰丫头你听听,光从这丫头嘴里说出来,就够馋人了,眼看就到了荷花盛景时,不如咱们也去亲眼见见,也不枉费这丫头这一番好赞,可好?”

其兰还没开口,宜青先乐了:“那真敢情好,咱们这些日子可闷坏了,除了伺候这些花啊茶的,就不见有别的事做,大奶奶既有这个主意,就快快行了!再等下去,天怕就凉了,荷花也要败了。”

宁娥扑哧一声笑,子规便也笑回道:“宜青姐姐当真是性急的,才我也是这样说。[~]大奶奶就说我性子糙,看来跟姐姐倒脾气相投呢!”

其兰嗔道:“可不是,听见一声出去逛去,就乐得嘴快言轻起来了,真要去了。还不知要现出什么眼来呢!”

宜青不好意思,只得轻推了子规一把道:“你这丫头,谁跟你对脾气了?说出来也不害臊。”

众人一笑,宁娥开口替其解围:“宜青说得也是,这些日子闷坏了,好容易家里摆酒,也不得轻松玩乐,罢了,倒是咱们娘们几个自己出去。怕还得些乐子,也不用急,这天才刚初暑,老爷这阵子心情也不大好,待过了这几天,我找个机会说去,只怕芩姑娘也要去。”

其兰脸上坏笑,嘴里说道:“要想轻松赏花。二嫂就最好别去,她那嘴头子一开,清荷玉露都沾上一股子尖酸气,那就什么好景都没了兴致了。”

宁娥绷住脸,看看地下笑成一团的宜青和子规,正气道:“兰丫头又调皮了,说这话什么意思?”说到这里,话风一转:“就叫她去,只怕她也没空。二爷正不自在,伍儿又病着,咱们别不知趣,就别去叨扰她了,不过,说还是要给她说一声的,不然显得家里没了这个人似的。”

其兰心里高兴,嘴上正待说话,就听得院里有人高声问道:“大奶奶在这里吗?”

子规一听,正是桐的声音。忙出去站在门口,一见果然是桐,遂招手笑道:“姐姐来了?大奶奶这里跟二小姐说话呢。”

宜青也出来,笑嘻嘻地开口道:“果真是当家的大奶奶,就忙成这样?难得来这提瑶院一回,坐下不过一会儿,就寻来了。”

桐笑着上来,对二人道:“你们倒清闲,倒叫我好找。[~]”

宁娥的声音由屋内传出来:“桐来了?什么事?”

桐忙进屋,先见过其兰,方从容对宁娥回道:“回大奶奶,才平贵家的来回,说庄上春夏的租子收上来了,已回过老爷,老爷不得空,叫告诉大奶奶,将帐目对过,收下便是。还有,吴申家的来说,人牙子已将调好的厨娘送来,就等大奶奶过目了,哦,再就是,长安来了,说银子收到了,要面谢大奶奶。”

宁娥听了,点头不语,其兰吐了吐舌头:“好家伙,这一堆的事儿,我光听听,头就绕晕了。”

宁娥边起身边开口道:“这有什么,哪天不是这些事?将来你到了人家,只怕也不少。”

其兰脸红,嘴上强辩道:“我只求,也有这么个能理事的大奶奶,我只管安心清闲度日便罢了。”

宁娥笑起来:“傻丫头,只怕真到了那时,你就该抱怨了,才你不是也说,无事弄花草,甚是无趣吗?”

其兰无话可答,便起身将宁娥送出门去,宁娥阻道:“你身子弱,就在这里,外头热起来了,晒坏了你倒值了许多。”又吩咐宜青:“好好照顾你们小姐,少什么跟我要去,别嫌路远就犯了懒病,小姐是娇,可不能将就怠慢。”

宜青槐紫忙低头称是,其兰撑手遮日,见宁娥三人出了院门,方回房去。

宁娥扶住桐,子规身后跟着,三人穿过垂花门,游廊下走着,宁娥忽然问了一句:“是谁送租子来的?是平贵?”

桐忙回道:“不是,说平贵前日在庄上受了些暑气,就躺倒了起不来,今日是孙四送来的。”

子规听着,不免抬头看了宁娥一眼,桐眼光扫过,示意其不可,主子心中之意,岂可胡乱揣度?用人之处,更不可妄自乱猜。

宁娥听后面色如常,继续前行,不发一言。

桐又道:“除了帐目银子,还送了好些瓜果蔬菜,并些活鸡野鸭之类的新鲜活物,我让他们在二门外放着,只等大奶奶过目,再送到厨下去。”

宁娥听后,皱起眉头道:“每年不过都是这些东西,罢了,大热的天,回去你对长庆说,让他二门外看过,直接送走便罢,我就不去了。”

桐忙应了一声,再看宁娥,从提瑶院到拢香院,到底路是远了些,天气又太热,虽是园中清凉,又在游廊下,见她的额头上还是沁出些细微汗珠来。宁娥不耐烦地拽出袖中一方水红色销金提花,绣有五色水草金鱼的罗帕来,用手轻轻按在额角上,口中抱怨道:“出来得急,这大热的天,竟没带柄扇子出来。”

桐与子规听后,面面相觑,子规心中想了想,突然从自己头上拔下二枚银簪来,又从桐头上也下二枚来,也不解说一句,拿过宁娥的手中的罗帕,就摆弄起来。

桐一惊,正要开口,却见子规将罗帕一头系在四根簪子上,将四头并做一头,上面散开,罗帕撑开幅面,绕过簪子上头去,再从另一面散下,又与下头系起,宁娥眼前一亮:一枚银簪子作骨,罗帕作面的小巧精致的扇子,飞快地出现在子规的手上,子规将其扬起来,冲宁娥轻摇了几下,问道:“大奶奶,可好?”

宁娥由不得点头,只觉面上微风徐徐,且带有自己的脂粉香气,便开口赞道:“桐,怪道人都说你心灵手巧的,果不其然,就带个学生,也是如此,若依我说,竟有几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子规忙将手中扇子送至桐面前,又笑着回道:“大奶奶这话说岔了,我不过是跟着桐姐姐,才得长了几分灵性,要不然,也就是个厨房里的粗使丫头罢了。什么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可不懂。”

桐也笑,却只接过子规的扇子,也不看子规一眼,只对宁娥道:“还是大奶奶的眼光好,一眼就看中子规,所以人才说,强将手下无弱兵呀!”

宁娥笑道:“好二个会说话的丫头,你们嘴甜,人也乖巧,行了,我心里都知道。”

子规赶紧退后一步,依旧于桐身后,跟着宁娥,继续走着。

等到了拢香院,子规果见台阶下站了一堆人,都在等着宁娥回话,宁娥不慌不忙,缓步而入,绮墨早已在门口将帘子打起,待宁娥进屋后,桐也低头欲入,却冷不丁转头,对身后的子规说道:“你去二门外传个话,才大奶奶说的,你也听见了,就照那样,对长庆说就行了。”说着将手中的罗帕扇子解开,将两根簪子重新插进子规的头发时,脸上带笑,口中便道:“到了院里,也用不着这个了,还是带上簪子为好,不然一不留神发髻散了去,可就出了丑了。”

子规忙回道:“姐姐说得是,妹妹年轻见识少,姐姐别跟妹妹一般计较,以后,还望姐姐多多教诲,多多指点才是,姐姐有话,妹妹是绝不敢不从的。”落后一句,低声轻微,却字字打进桐的耳朵里,桐依旧带笑,点了点头说道:“妹妹多虑了,咱们姐妹一条心,哪里说得上计较二字?”说完,便进屋去了。

子规心下暗松一口气,也不敢耽搁,立刻就去传话,才进院门时,她就已经看到一个青年男子立在人群中,她知道,那一定是长安,宁娥找他到底有何细思打算?自己能否及时赶得回来,赶得上?她心里着急,便脚下带风,步履也匆匆,裙带亦飞扬,拢香院不过是第一站,长安,也不过是第一个绳结,如能解开这一个,才方可期待下一个。(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