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规想不到杜鹃竟有这一手,脸上有些红涨起来,儒荣见她,黛眉微颦,星眸低缬,颊染霞光,玉笋徘徊,知道对方怕是有些不太愿意,自己又何必勉强?因此便说:“算了,你们安静吃,吃过正好歇息,我去外头吃。[~]”

子规眼见杜鹃有些埋怨的目光射向自己,心里犯难不已,依了她,便是称了儒荣的心,自己却并不甘愿,也不知怎么的,自己心里偏就要事事跟他作对,才甘心似的。若是不依她,刚才心里那念头又按捺不下,倒像白白放走个好机会似的。

更何况,事到这一步,自己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若当真与儒荣僵到底,倒成了哪一个安大奶奶了,那对自己的复仇大计,就更没有好处了。

“大爷别走,这菜还热呢,就在这里用。”子规突如其来的话,将正欲出门的儒荣留了下来,这时她又觉出了后悔,似乎自己刚才这话说得太像是在讨好他,便又有意加上一句:“横竖这么多菜,我跟杜鹃也吃不完,又何必浪费?”

儒荣如何不解?只是见子规羞态可鞠,遂有意装作不知,也主一本正经地接话道:“你说得没错,白浪费这许多菜,的确可惜!正好我是最喜欢吃剩菜的,你们吃不完的,都添给我就是。”

杜鹃咧开嘴笑了,大爷何样高贵之人,怎会爱吃剩菜?怕天天吃酒席还吃不过来呢!这话定是为了安抚子规,缓其紧张的意思,呵呵。倒看不出来,原来大爷还真是个风趣的人呢!

子规见杜鹃和儒荣皆笑,自己更加不自在了,既不能加入他们。更不能冷脸作酸,毕竟,是自己提出来。叫儒荣留下的。

好在儒荣是见见惯这些场面的,他不看子规,避免其尴尬,只是径直上前坐了下来,问杜鹃道:“都有些什么好菜?你报来我听听。”

杜鹃将盖子揭开,一一道来:“烧雁拼烧鸭丝,肝生。[~]酥姜皮蛋,酥炸鲫鱼,这是四道冷的,生地黄鸡,北菇爆炒猪腰。青瓜炒腰花,露笋獐肉,这是热的,还有一碗一品官燕,又一大碗凤尾大裙翅,那中间是松黄汤,还有就是鸡头粉馄饨,和羊肉水晶角儿。”

子规慢慢上前来,也不看人。似自言自语道:“真是不少了,可惜没有酒,倒白可惜了,其实当中是有几个好下酒菜的。”

儒荣似笑非笑地回眸看了看她,甚有意趣地问道:“你量可大?要不然我让长岭抬一坛子来,咱们对酌两杯。如何?”

子规脸上已是红无可红,听见这话,倒把心一横道:“我是不怕醉了,反正这里也无外人,横竖醉了里屋挺去,还怕笑话不成?”

儒荣眼里闪出谐趣的光来,他自然是不忍叫她喝醉的,可见她如此逞强,倒有心逗她一逗,这便开口叫道:“你此话可当真?若是真的,我可就叫长岭过来了!”

杜鹃不乐意了,她心疼子规,有些不满地开口道:“大爷可别!才说是姐姐路上辛苦,又瘦了许多,如何倒叫姐姐喝上酒了?姐姐量大量小我不知道,可万一喝醉了,那是一定要难受的,大爷行行好,别叫姐姐受这份罪?”

子规嗔她道:“好个没礼貌的丫头!竟敢跟大爷这样说话?大爷一句话,别说一坛酒,一个酒庄你也得照喝下去!”

儒荣脸色微微有变,沉吟片刻,方才开口问子规道:“我在你眼里,原来竟是如此模样不成?”

子规看出儒荣神色有变,又见他正色来问自己,知道怕是刚才玩笑间造次了。因不曾见过儒荣这般严厉过,心里有气,到底也不便在这里发作了,当下子规只得强迫自己对儒荣跪了下去,小声说道:“奴婢不敢,想是刚才说错话了,望大爷恕罪。[.]”

杜鹃一见不好,也只得慌慌张张地跟着跪了下来。

儒荣一愣,心里知道,子规一定是误会自己了,赶紧从椅子上起来,双手扶起子规来,软语相慰道:“子规你错会我的意思了。我不要你怕我,你也不必怕我,刚才的话一过是我自省,担心有不到的地方,叫你受委屈了。倒不曾想,这就真叫你受了委屈。是我的不是,原该我向你陪不是才对,你赶快进来,这地上凉,你偏又穿得单薄,受了冷气可怎么了得?杜鹃,你也别跪了,快扶姑娘进来!”

子规这才慢慢由杜鹃扶着,地上起来了,儒荣心里疼惜不过,又亲手将她扶坐在身边椅子上,方才复又落座。

杜鹃一旁站着,傻呆呆地擦了擦头上的汗,自言自语道:“天倒是挺凉,可却真吓出我一身汗来。”

子规心想你怕什么?口中不好说得,只得推她一把道:“别再傻杵着了,快给大爷布菜!只是不知,大爷爱些什么?子规初始服侍大爷,什么也不知道,还望大爷担待些。”

话说到担待二字,子规也不知为何,眼里一阵发热,浮上些泪来,她忙低头下去,作势要拿筷子,才挡了过去。

儒荣心里有数,也不去看她,只对杜鹃道:“你挟些生地黄鸡,和露笋獐肉给姑娘,生地黄鸡是专利于骨髓虚损,身重气乏的,子规姑娘路上劳乏,正该多用些才是。獐肉性温,主补益五脏。八月至腊月食之,更胜羊肉,现在吃也正是时候了。”

子规不肯,抢道:“杜鹃,你还是先布些给大爷为是,我才不是说了?你我二人,若论服侍大爷这方面,那是一点经验没有的,若再不肯上心好好学来,将来到了京里,该如何使得?”

儒荣见她这话,确是说得有几分道理了,只是还不心甘情愿。便又包含些苦涩的意味于其中。他对这丫头,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偏就万般的肯退让,能隐忍。若是旁的女人,在他面前说出这些话来,他早就遂了她们的心。叫她们愿去哪里去哪里,他一个当朝一品大员,什么样的女人到不得手?

可对着眼前这个对自己冷冰冰,不太给面子的小丫头,他就是硬不下心去,发不出狠来,见她说话不中听。也总是听过便罢,不做计较。这样看来,自己只怕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他在心里这样想着,还带着苦涩的甜蜜。

“好好。杜鹃你听你姑娘的话,她是个倔强性子,我们依了她就是。来,你先挟过獐肉来我尝尝,若好,也给你姑娘试试。”儒荣顺从了子规,他就是愿意这样,顺了她,自己心里也高兴。

子规自己动手。尝了尝青瓜,又试过鲫鱼,觉得都不甚好,了了罢了。杜鹃一见便知,必是不如她意的,困此便笑问道:“姐姐觉得如何?想必不佳。不然怎么不见姐姐动第二下呢?”

子规有些好笑道:“你这小鬼头倒机灵,叫你看出来了?是不怎么样,青瓜太生,这鱼又酥到烂了,想是火候过了的缘故。”

儒荣听见二人对话,这才想起,子规原先也是位出色的易牙,有心要讨好她,便问道:“若要你来做,又如何呢。”

杜鹃听见这话便笑了,也不待子规说话,自己就先开口回道:“那还用说?一定比这强上许多的!大爷难道没试过姐姐的手艺?我记得今年夏天大爷送姿姨娘回来时,仿佛好像。。。”

子规打断她的话道:“你怎么倒自夸起来了?到底好不好,还得大爷自己说了才算,你这样说,倒显得要强销我的菜似的。”

杜鹃便不好意思了,又看儒荣,后者要得正是这个,自然顺水推舟道:“那时的事,过去太久,也不太记得。其实要一辨好坏也容易的很,还请子规姑娘亲自下厨一趟,也算是为我作福了。”

子规见他这样说,自然不好拒绝,可心里到底也不是十分情愿,便推道:“往后日子长着呢,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究竟不是自己家,还请大爷再等二天,待到了京里,子规自然拣好的来孝敬大爷。”

儒荣听说这话,心里难以形容的高兴,倒不为后面那句拣好的来,而是为了那三个字:自己家。这丫头,她肯说出这三个字来,倒真叫儒荣又惊又喜。

子规倒没听出异样来,也不太留心,因见杜鹃不住地向自己使眼色,催自己动手,亲自挟菜给儒荣。

切!子规自然不肯,只装作没看见,可杜鹃见打眼色无效,竟动起手来,在子规背后又是推又是掐的,子规忍无可忍,嗖地一声,突然就站了起来。

这下将唬了儒荣好一跳,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杜鹃却还是一依一饶,跟着又在子规后头推了一把。

子规心里恨得牙痒痒,要你这丫头来多事!她在心里直嗔怪杜鹃,不过也明白对方是为了自己好。杜鹃哪里会知道,她与安儒荣,跟整个安家有那么大的仇呢?那丫头不过担心自己做得不好,怕因此失了这位安家大爷的宠罢了。

子规受杜鹃骚扰不过,不得已,只得作作样子,这就轻舒玉臂,微展皓腕,挟起块腰子放进儒荣的碗里。

儒荣见子规挑了半天,给自己取来的竟是这个菜,心里好笑之极。只是笑归笑,他心里清楚得很,子规挟这个完全是无心之举,她是不懂这些的。好就好在,她与那个叫杜鹃的丫头,都是一派纯真无邪,嬉戏自出天真,娇憨皆生风趣,如若不然,只怕他此时,就真有些尴尬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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