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见杜鹃闻见车外胡饼铺子里传来的香气,口中一叠声地叫饿,子规撇了她一眼,玩笑道:“哪里是饿了?想是这饼香气过甚了,就勾出我们杜鹃肚里的馋虫来了!”

杜鹃不好意思地笑了,二人正这里说得有趣,殊不知,前头车上,有个人听见了她们的对话,也正于心中得意呢。[.]

“停车!”儒荣这就将长岭叫过来,吩咐几句。

不一会儿,杜鹃便从车外接过新鲜出炉,香气四溢的新样满麻,柿红色的饼皮上,密密布满烤得脆香地芝麻,咬一口下去,酥焦五香,美味难述。

杜鹃赶紧递给子规一个,口中直道:“姐姐快尝尝,还热得烫手呢!”

子规知道,这是前头那人在讨好自己,她虽不愿承情,怎奈杜鹃已是三下五除二,一个饼子下肚了。

管它呢,吃就吃!子规鼻子里全是这麻饼的香气,见杜鹃递给自己一只,又伸手去抓下一只,心里也生出些好奇来,这东西,就这么好吃?我倒不信,偏要试试!

哦,果然好吃!许是饿了,许是杜鹃来后,有人相伴,心情好转,子规不知不觉,竟吃下了三块麻饼去,再看杜鹃,再是一脸芝麻,一包十块,余下的七块,就全进了她的肚里。

二人正呆呆对视,忽然同时打出个饱嗝来,互相吓了一跳,过后却都哈哈大笑起来。

儒荣听见后头车上传来阵阵天真无暇,年轻自然的笑声,心里嗟叹却点头不已。花样岁月,正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分,这时候不笑,又留待何时?不过一包胡饼。竟能得到如此收获,他想,自己也算是得过偿失了。

再向前去。更显热闹,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原来这里就到了扬州地界了。

子规与杜鹃爬在窗边,细细向外看去,见街市上,凡有卖饮食之人。(叶子·~..)皆是拣新鲜东西装来,又用洁净清爽的盘盒器皿盛着,摆将出来,叫人打眼上去,就不动心也难。车檐动便,又有各式奇巧可爱,并没见过的小食美味,众多花样,一时难以尽述。

又走不多步,长岭见前头差不多就到了儒荣嘱咐的那地方,遂上来禀报,儒荣一听便急叫停,车队这就停了下来。

“姐姐。难不成咱们这就到了?”杜鹃向外张了张,“不像啊?还在大街上呢,周围也不见有客栈。”

子规心中亦是不解,却听见儒荣的声音,窗下响起:“下来,子规。”

杜鹃忙将帘子打起。儒荣知道子规必不叫自己来扶,只于车下守着,并不伸手了。

杜鹃将子规扶下车来,二人抬头一瞧:原来面前是家绸缎庄。

长岭笑对子规道:“姑娘快里面请,这里闲杂人等俱多,里头却是清过了,除了个伙计和掌柜的,并无他人。”

子规见说,只得与杜鹃快步进去,儒荣于其身后跟着,长岭前头带路。

进去后,果然见偌大的店堂,唯他们四人而已,掌柜的和一个小伙计,正笑成花样,殷勤守在边上。

一见人来,掌柜的先就迎上前来,满面笑容道:“这位大官人好眼光,我们这里是五百年的老店,扬州城的老字号了!若说起这城里的达官贵人,没有一家不爱我这里绸缎,不穿我店里衣服的!外地来的客官,来到扬州城里,也总要到我这里买些新鲜货色,来来,大官人这边请,这里都是新到的杭绸苏绣,还有上好的大毛小毛,各色皮货,总是应有尽有,想做什么衣服都可以!”

长岭推开其欲拉住儒荣的手,不耐烦地说道:“问你了吗就这么多话?我们老爷若不知道你的名号,还会特意在这里停车下来?也不看看外头多少车等着呢!别废话,拣上好的都拿将出来!”

儒荣看了子规一眼,觉出其有些不高兴,便解释道:“我知道你带得衣服不多,冬衣尤其少,这里东西虽不比苏杭,到底也还用得,且现在天气愈加寒冷,不给你添些不行,你身上旧衣,如何御寒?看着也与你并不相衬。[~]”

子规看着那掌柜和伙计,心里明白这二人如何想来,必当自己是个才买入门不久,新受宠爱的妾侍,逢老爷高兴,带出来骗点东西。

“我不要!身上这旧衣服才最配我这个人!我不是小姐奶奶,我本就是个。。。”子规话未说话,儒荣转身伸手上前,这就将手掩上了她的嘴唇。

“我说过了,别再提这话!”儒荣语气之强硬,叫人难以与之抗衡,“掌柜的来,拣起各式青色花样的缎子出来,给这姑娘挑挑!你们想要做成生意,便得求这姑娘赏面,给几碗饭吃!”

子规的嘴,被他温暖而白皙的手指,捂得湿热起来,她向后退去,脸红得有些抬不起来,杜鹃心里有些想笑,可看看子规的脸,又不是太敢。

儒荣看出杜鹃的心思,其实他心里也很想笑,笑子规太过孩子气,太是个天然,不知掩饰。

那小伙计到底机灵,眼珠在这几人身上转来转去,很快就弄清了状况,明白子规才是这场生意里的关键人物,她点下头,自己一天的辛苦就算没白费。当下他带着满脸笑容,切切地对子规求道:“姑娘好歹看看,我们这里东西不坏!才听姑娘说,身上旧衣才跟自己相配,这话放到别人那儿也许说得,可唯独这位姑娘是说不得的!看姑娘这花容月貌,绝世丰神的,这些个旧衣如何使得?我知道,其实姑娘是看不上我们这里的东西,要我说,我们这铺子里原也配不上姑娘,可我看姑娘,到底是个菩萨心肠。无论如何,也不肯叫小的们挨饿,空喜欢这一趟不是?您抬抬手,我们一个月的饭食就有了。于您是积德,于我们,也是求个活计不是?”

子规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就软了下来,跟着秦爹秦妈时,她是吃过苦也看过人脸色的,知道这碗饭不好吃。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给这伙计一点实惠呢?反正安家的钱,她子规是怎么用都不为过的,若不是他安家。自己怕不是锦衣玉食,翠羽明珰么?

“好,你就拿出好的来我看!若中意了,就全都买下!”子规把心一横,重重说出这句话来。

掌柜的和小伙计听见她的回答。差点没把魂乐飞了,二话不说,尽数就将青色各式花样质地的绸缎都搬了出来,又上赶着伺候子规和儒荣坐下,将东西呈于面前,待其细赏。

子规打眼望去,但见有嫩绿,柳黄,柳清。竹青,葱青,葱倩,葱绿,绿沉,油绿。碧色,清碧,碧绿,翡翠色,草绿,青色,青绿,青白,鸭蛋青,甚至蟹壳青,鸦青,豆青,豆绿,石青,绿色,玉色,艾绿,艾青,松柏绿,松花青,说得出说不出得,知道不知道的,琳琅满目,堆了一桌子。

那各色缎子上,又精工细绣了各色花样,有折枝,有缠枝,福寿也有,花鸟鱼虫更多,语言形容不出的式样花形,看了只叫人眼花缭乱。

杜鹃只看了一眼就赶紧收回眼来,双目被那些耀眼夺目,熠熠生辉的光芒,刺得生疼,好大的排场,她在心里默默感叹。

子规见掌柜的和伙计满脸期盼地看着自己,便略略扫过上面一眼,这就开口道:“都要了!”

儒荣眼也不眨一下,立刻便吩咐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掌柜:“包起来!”

那伙计屁颠屁颠地,上赶着又领子规进去看些狐皮海龙天马之类皮料,子规依旧全要。

掌柜的和小伙计已是忙得一头油汗,包好的衣料堆得小山样高,子规并不在意,扶着杜鹃就要出去。

“姑娘这里请,还量下尺寸才好!”伙计见财神要走,忙忙上来笑拦。

儒荣便又要求其,找这城里最好的裁缝,用最快的速度做出来,今儿晚上就先要三套。

掌柜这时已无不依之理,就算叫他今儿关了店歇业一天,只专为子规做衣服他也是肯的。

“大官人只管放心,这扬州城里最好的裁缝,是我那老婆子亲娘舅的二姑妈!我跟她说一句,她保管屁也不多放一个,立刻就开始动手!她手底下有好几个人,都是一流的好手,也请这位姑娘宽心,赶晚上一定能穿上新衣!”掌柜得眼睛已笑成一条小缝,对着儒荣和子规,又是作揖又是陪笑,只差当祖宗一样供起来了。

“行了你去忙你的,衣服做好了只管放于店中,待晚上自会有人来取就是!”儒荣吩咐长岭几句,便欲离开,又望向子规,看其还有什么想要的没有。

子规心里早已不耐,见些情形,正好就走,不料出门后,她便发现,姿姨娘从车上窗户,正向着自己这边看过来,眼神中有些东西,叫她心中不安。

“要不要,给姿姨娘带几件?”忽然子规转过身来,对紧跟在她身后的儒荣问道。

儒荣笑而摇头:“她不缺这些,倒是你,该好好置办置办。”

子规心想,这人真是糊涂,女人要男人的东西,就只为东西本身吗?

儒荣也在心中暗想,我向来当她是个孩子,却没料到,倒也挺会为别人着想。她之所以会买这些衣服,全是为了那个伙计的一番话,这点儒荣看得很清楚,现在,又为姿姨娘说话,看来,这位子规姑娘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呢,想到这里,他不禁微微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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