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乾娘正因芩如阻拦自己,不让自己进屋去见安怀阳,而与其争执,并口出怒语,说尽芩如的丑话。[.]

芩如本已是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将近脑羞成怒之时,却忽然见安怀阳从屋里慢踱出来,当下心里一松,脸上竟然微微笑了。

白沙一见芩如笑了,便知乾娘有忧,回头再一看,果然老爷出来救宠了,她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时逞强了,赶紧也如那外头众人一般,悄悄溜之大吉了。

乾娘正准备与芩如一拼到底,颇有不见到安怀阳,誓不甘休的劲头,却不料自己尚未进得屋里去,安怀阳却径直出来了。

“怎么回事?就这样吵闹起来了?还有个体统规矩没有?不见我这里正在陪客?”安怀阳语气不详,那话中虽没指明说得是谁,可看见芩如笑着贴近他身后,乾娘便知,这话是针对自己而来了。本来就是嘛,好好的安家二奶奶不在后院自己地方老实呆着,跑这正厅来发什么疯?乾娘知道安怀阳的潜台词,可她不在乎,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老爷我有急事相求,非现在不可。”乾娘当下也无他话,人只咕咚一声,直接就跪在了安怀阳面前,低头就是这一句。

“什么事非现在不可?查大人里间正候着,他的事才是大事,正经人家是公事来商量,定儿媳妇你有什么事?不过是为了定儿在外头这个那个的花头帐目,我有什么不知道?这有什么可急?”安怀阳不急不慢,开口劝说乾娘,芩如看着他,心想这老爷倒还真能沉得住气。明摆着乾娘已是知道了,他还在这儿装糊涂呢。也罢,这一招亦可作缓兵之用,只不知,里头查大人回避了没有?

“人命关天,迟一刻也不中用。[.]这事不与儒定相干。他此时就在外头养下八个小的,我也不会吭上一声。这事原只关我爹爹性命,老爷难道不知?秃子头上的虱子,还用得着这样哄人吗?”乾娘仍旧低着头不朝上头看。因此安怀阳也不知对方是何种表情,不过由语气中听出来,是动了气。发了怒,亦置一切伦理纲常于不管不顾了,不然她也不会这样跟自己说话。

“你这媳妇说话简直好笑之极。你爹好生生坐着官儿,怎么就人命关天起来?谁要取他性命?他前儿不是刚刚才来过这里?你自己没亲眼看见?我看他倒越发胖了,整日里鱼肉美酒,到哪儿都有地方官员相陪,过得可比我滋润。”安怀阳依旧还在绕圈子,芩如心想,糊涂人今儿说起精明的话来。可那真正是精明的人呢?却还在念着一本糊涂帐。

“老爷!”乾娘忽然发难,头一下由低垂变得高昂起来。目光如炬,直视安怀阳,口中连珠炮一样发出话来:“老爷别再拿这些旧事来敷衍乾娘了!我已知晓,我爹近日已被急招回京,敢问老爷,皇上这么着急上火地要我爹回去,所为何事?是不是跟最近大哥升上吏部尚书有关?”

安怀阳这下不说话了,他颇有几分玩味地凝视乾娘,几个回和下来,见乾娘依旧坚持,毫无退缩之意,这才回头,对芩如密语几句。

芩如听后点头,进里屋去一看,便对安怀阳道:“查大人到后面去了,老爷,这里无妨。”

安怀阳听后点头,这才小心地在身边椅子上坐了下来,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乾娘,那眼神尽是让人捉摸不透,乾娘被他看得心里发虚,可想到爹爹,到底还是强撑了下来,没向对方示弱,眼睛亦一直盯住对方,不肯回避。

安怀阳见她如此,突然桀桀地笑出声来,乾娘心里一跳,这笑为得太过异常,她害怕了。(叶子·~..)

“你倒挺大胆子,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不过你是习惯于此了,上回花厅里,也是你,也是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来,也是叫我听不入耳。张乾娘,想来你比他们其他人有些体面,就可以不理会我安怀阳定下的规矩了,是不是?”安怀阳这方说出实话来,既然这厅里外无人,他还有何顾忌?面前这个小女人?呵呵,她早已是自己掌中之物,正同她那痴贪枉赃的父亲一样,说不定,二人很快就要于地府中相见了呢!

乾娘跪着的腿有些发软,心里七上八下的,实难平静回答安怀阳才问自己的话。老爷这是怎么了?她想。自己不给他体面?自己现在这里跪着,求着他,倒是不给他体面了?那当初他收我张家银子的时候呢?够不够体面?

“老爷这话我不明白,我也许是嘴快多话,可真心不是不存老爷体面的。再说,面子是自己挣来的,与别人何干?”乾娘心里有火,嘴上便开始赌气了。

芩如听见这话,心头就是一颤,这张乾娘,今儿还真是嫌自己命长了。本来就算张家倒了,她若如大奶奶那样知礼识体,事事回避,懂得周全,在这安家园子里,再活上个几十年,也不是太难。

只可惜,天堂有门她就不去,地狱无路她就偏要闯进来,这样的脾气性格,再赶上现在的娘家情形,她自己要寻死路,倒是非常容易的。

“哦,你这话的意思我听出来的,你张乾娘现在不给我面子,是因为我安怀阳没挣来那面子来,为什么没挣下呢?因为当年我收了你张家的银子,是不是?”安怀阳无所谓地就将这话说了出来,他脸上还在笑,一点没有乾娘想象中该有的,窘迫的样子。

这倒叫乾娘难堪了,对方话已说到这么直白,自己该如何为续呢?总不能说,是,你当时收了钱,现在就该给我家办事?理倒是这么个理儿,可不知为何,对着安怀阳那张笑眯眯的脸,这话乾娘唯实说不出口。

“咦?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们张家不是一向以为,我安怀阳收了银子,就该替你们办事,卖命的吗?你爹那出了名的,做人道理,他就没好好教给你不成?来来,他没说,我来说于你知道,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嘛!”安怀阳轻轻松松,若无其事的态度,叫乾娘无所适从了,本是自己该说的话,全叫对方说了去,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呢?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安怀阳这时似乎也感到笑得有些累了,再好玩的老鼠,猫儿也不过只是一时兴起罢了,玩够了就该收手,办正事了。

安怀阳脸色慢慢敛起,笑容不见了,换上一付恶狠狠的阴森面目来,口中厉声斥道:“没错,收人钱财,正该与人消灾。可我安怀阳当年不过收了你张家一点银子,过后还了十倍也不止了?你张乾娘嫁进我安家,享福受用,嚣张跋扈,我总是护短也护够了?什么事都有个尽头,一个人若是没有了底线,那他离自己生命的终点,也就差不多远了。你那爹爹,坏就坏在手伸得太长,伸得太急,已经伸到龙椅上那人的口袋里去了,伸去也就罢了,你若少捞一些,到底也还能缩得回来。可惜的是,你爹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该住手,什么时候该抽身离开,他拿得太多了,多到一个手都掌不住了,就将第二只手也放进去,这下好了,袋口就只有那么大,你伸进去容易,想再拿出来,哼哼,手里满满的又不愿意放,那就休想了出得来了!”

乾娘跪于地上,似是而非地听着,有些她听明白了,可有些事,她不明白。自己爹爹手伸到哪里去了?龙椅?不,她想到那二个字心里就直慌起来,不,不会,不可能!

安怀阳言辞俱厉,当下又继续说道:“你们张家以为,我安怀阳收了那一笔,就要保你们永远无忧了是不是?就要任凭你张家为所欲为,就爬上我头顶来拉屎也不敢吭声了是不是?你可别忘了,当年我能扶你张家起来,现在一样可以推你们倒下去!容易,很容易,不费吹灰之力!因为你爹爹张言这一路以来,一直是在自掘坟墓,我不过助他一臂之力罢了!”

乾娘已是头昏目旋,跪不住了,人直接就软摊于地,芩如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心想这也是奶奶?就这她也配叫奶奶?刚才还有脸说别人,现在自己又如何?老爷真是英明,该下猛药的时候一点不手软,这样听到真话,便一击即溃的人,不值得同情,亦不可惜。

查额浦人在正厅后面,可耳朵一直贴在厅边墙上,那里面安怀阳说得每一个字,他都听得十发清楚明白。

看来盐改之事,已不可阻挡,势在必行了。查额浦心想,若当真如此,自己还该好好劝劝赵尚书,何必逞一时之气,于此事上硬出头,惹皇上不高兴?

银子哪里没有?东家不赚西家赚,只有能保住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哪里没有生财之道?张家正好于此时做了替死鬼,那背后几个徽商就算要寻事,赵大人也好开交的很,只要将一切都推到张言身上就是了,再好好劝劝他们,天下何事不能变出银子来?何必非执着于盐业呢?赵大人手里有印,他们手里有钱,大把银子还在后头等着呢!

查额浦想到这里,面上不由得微微地笑了起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