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子规与朱槿正伺候少岚位午睡后起身,白沙过来传话说′是祁少宇来了,正在元平院里,要寻少岚过去说话。[~]

当下少岚虽极不情愿,还是只得跟随朱槿与子规而去。一路上,子规见朱槿满怀心事,少岚就只是垂头丧气,看着倒好笑,大哥来看自己,怎么就这么不高兴?敢是孙猴子要上那紧箍咒了。

不过子规这时心里忽暗生一意,便趁少岚不备,将其悬于身边的一只装槟榔豆蔻的小荷包轻轻拽进自己手里,随后偷偷塞时自己的袖口里,再看少岚,毫无反应,依然一脸丧气。

很快到了元平院,白沙自进屋里去通传,很快,芩如笑着出来,玉手轻舒,亲自将帘子打起,口中柔声唤道:“岚哥儿来了?快进来,老爷跟你大哥正等着呢!”

少岚此时无心客套,笑都懒得敷衍一下,将孔板起,也不理会芩如的招呼,直接抬脚就进屋里去了,倒是朱槿,感觉有些不太好意思,遂对芩如笑了起来,也有替少岚陪不是的意思。

芩如哪里在乎这些,不过上下打量朱槿一眼,将手里帘子放到走到前头的子规手中,掉头就进去了。

子规接手撑起帘子来,心想好个芩姑娘!门面工夫是练到家了,替祁二爷打帘子是理当,我和朱槿,是哪一号人物?自己打。想到这里,她看了看身边的朱槿,将手抬高了一些朱槿看她的眼神中,流转深意,二人皆心照不宣。

少岚无精打采地向上坐的安怀阳和侧面坐下的少宇行过礼,便拖着脚下来,坐在少宇后面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少宇见了,只是皱眉,开口就问:“你怎么又没精神?这么蔫了唧的,才又跑哪里玩去了?这里不是咱们祁府,你再四处**去,惹出事来,叫安伯伯笑话咱家没规没矩,就没把你教好!”

少岚不敢不应只得口中嗯了一声又小声回道:“大哥不用担心我没惹事,不信你问朱槿。[~]”

少宇哼一声:“我问谁?你的事你自己知道,我又要问谁?”

安怀阳坐着只管阴森森地笑,又对少宇道:“好了好了,大哥见了小弟就是训,那小弟怎么不害怕呢!少岚还好,我瞧他倒不是那起不知规矩的,也没惹出什么事来。我这里也不是外人,让他玩。”

少宇又指着少岚道:“你听见安伯伯的话了?别叫他错看了你才好这么大人了,也该省些事了,还到处招三惹四的。我听你大嫂说,你跟安大奶奶要人伺候了?”

少岚心下一惊,想着这话传得倒快,大哥都知道了?当下不得已回道:“因带来人少,不够使唤我才要的,荣嫂子也已经许了,大哥也不必多虑了。”说着不安地抬头看着少宇。

不料少宇竟还是不依不饶道:“不够使唤?不够使唤你原该多带些人来!不然早些回去也使得!只管麻烦别人是何道理?那安大奶奶见你是客,自然事事忍让罢了,她就心里不愿,嘴上少不得也就算了,你不知道这是人家尽你,还当人家是无所谓呢!也罢,你也不用多说了,现在就将那丫头退回去还给大奶奶,人家都有正事,偏你一天天只是闲逛,马上就回去收拾收拾,一会儿跟我回家去,这就不愁没人伺候了!”

猛一听少宇这话,正在少岚身后站着的子规与朱槿,心中俱是一喜,这当真是想睡觉时就有人送枕头来,事遂人愿呢!太好了,祁少岚,就这么跟你大哥回去!

“唉,少宇,你又何必如此?少岚不过还是个孩子,你跟他较什么真呢?他来我这里也不是一回二回了,什么时候给我惹过麻烦?就真跟荣儿媳妇要个丫头,也不是什么大事,你随他去,横竖这园子里丫头也多,荣儿媳妇那里若再缺人,叫她再寻就是了。”不料这时,安怀阳突然发话了,他正色起来,软语安慰少岚,又对少宇求情,“少宇,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就带他走,他想玩玩,就让他多玩二天就是。”

“大哥,我不想回去,让我再多住几天不行吗?”少岚被已被少宇的话打击得心灰情冷,心里只为是无可挽回了,没想到安怀阳竟会为自己求情说好话,当下喜出望外,遂也大着胆子腆着脸,对少宇开口,求其让自己留下。

可惜少宇毫不动心,当下将脸板起,也不理会安怀阳,只望着少岚道:“你可小心!父亲前儿来信,已是发狠了,说若你再这样游手好闲,不知读书上进,他老人家就要动真格的了!来信中还说,让我必要好好教训监督,不得徇私,你听这口风,可是跟你玩笑?你自己说,已是几天没动书本子了?几天没去见那学堂里的先生了?还在这里犟嘴′只不多说,你自己心里惦量着办!”

少岚一听这话,整个人都缩小了一大圈,人全躲进椅子里,头直垂止胸前,沉甸甸地抬不起来。朱槿见了不忍,上前小声安慰道:“岚少爷快别如此,大爷这话也是为了你好。老爷在外,心里也总是挂念你的学业,盼你有个出息,就跟大爷似的,这方是替祁家增光添彩,也方是做人的大道理。你这样一天天混下去,究竟怎么样呢!还该听听大爷的劝才是。”

少岚置若罔闻,还是瘫倒在椅子上,一声不吭。少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家伙怎么就一点儿也不长进?这是什么时候了?好赖话他当真是听不出来吗?

安怀阳这时又开口了:“少宇,了算了,你也别再勉强少岚了,他喜欢我这里,也算是我俩之间的缘分,让他多坐些日子就是。你才说得也有理,不该为了玩荒废了学业,这终究是一个男人成家立业的大事,少岚虽小,也不能轻论。

这样少宇你看如何,我亲自来挑个先生,就让少岚在这里读书用功,也是一样。他既遂了愿,你也称了心,也不用担心你父亲回来了,你不好交差,于少岚学业也一样有益无坏,岂不大家都好了?”

少岚一听这话,心头希望又起,将身子略略挺起,偷偷向少宇看去。其实此时的他,最不希望的就是离开安家,离开子规,若叫他在这里读书,他也不是不肯,反正能有子规在身边,另外还有沙,那就再好不过了。

少宇脸色更加暗沉下来,说话语速也快了,口气也不是太好起来:“安伯伯,还望莫怪少宇说话莽撞。安伯伯才说起来这样的安排,听在我耳里倒甚是奇怪了。少岚有父有兄,有家有地,为何一定要在这里就读?家中书房先生都是齐备好的了,为何在这里重新另起新就?新来的先生未必就知道少岚现在学到哪里,是何样程度,又如何能比得上家中一向所用之妥当?再者,我母亲亦在家中,若她思念少岚,难不成还要到这安府来看视不成?这也太不合适了。”

子规一旁站着,这屋里唯有她是完全看清少宇和安怀阳之间较量的。芩如在安怀阳身后,安怀阳何种表情她是一概不知的,而朱槿则心中眼里俱只有少岚一人,眼下见其满心不快摊在椅子上,便全力安抚,不停看视,便再无精力注意旁人。

而子规则不同,自打进了这屋里,她便一心只在安怀阳身上,对方如何说话,表情眼神如何流转运作,她全看进眼里,算入心中,

刚开始她也以为祁少宇当真是为了将少岚带回家中,好好管束,令其不再个流连玩乐,而专读书,以求功名。而安怀阳也不过是随口客气,意思意思,挽留挽留就算了。

可是看到现在,她心里逐渐明白清楚起来,不,这件事绝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祁少宇口中说得厉害,语气甚是严厉,可当他看见少岚心情大坏,摊倒在椅子上时,心情显然变得焦急了,嘴里虽还在说话,眼睛却不住只是来回偷瞥少岚,眼神中亦能看出来,全是不安与无奈。

而安怀阳则全不一样,他口中尽是为了少岚,亦不住为其求情,可却从不将目光移到少岚身上半分,他不停地逼视着少宇,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每一个细小而微妙-的动作,他都不放过。见少宇不停关注少岚,安怀阳面上由原本的略显紧张,变得越来越轻松,直到刚才,他听过少宇那一番有所冒犯,而显得不太合乎二家情谊的话之后,安怀阳这只老狐狸,竟然不怒,反而又阴沉沉地微笑起来了。

正如刚才所说,安怀阳这笑,满屋中人,也亦唯有子规和祁少宇看清楚了,那是怎么样笑呢?阴森狡黠,寒气袭人,望之使人生畏,细看唯留恐惧。

“少宇,这叫什么话呢?咱两家亲如一家,你才这话说得,不是显得安家,祁家,两两生分了吗?这可不是我的好贤婿该说出口的话!哎少宇,别的不说,这话若叫你父亲听见了,可也要生气的!到时候又该说你,说话不经思虑,不过大脑,又给他惹下罪过了!”安怀阳说话声音不大,口气中亦甚有轻松玩笑之意味,可是子规知道,这话一定说得很重,若不然,为什么祁少宇好好地坐在座位上,人竟有些微微地,发起抖来了呢?

祁少宇将安怀阳的话,一字一字都听进了心里,他绝望地再一次看了看正坐在自己身边的亲弟弟,心中不断悲鸣,少岚,少岚,这一次,你怕是回不去自己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