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知芸的搀扶,可是,珍彩走路的脚步仍旧有些踉跄,她下意识的护着自己的小腹,而大脑里充斥着胤祯的那句:“以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原来,那么美的誓言他不是只对她一个人说的;原来,一个人的心可以痛到无法呼吸;原来,幸福是如此的短暂,一眨眼的功夫,它就飞得无踪无影。知芸看着珍彩白的几乎要透明的脸,不知该如何安慰,只盼着将她赶紧带回雨花阁,然后好好瞧瞧。

珍彩刚刚踏进门口,就觉得腹痛如绞:“知芸,好疼!”

知芸担心她又动了胎气,连忙问:“公主,哪里疼?”

百合和小喜子也奔过来“公主,怎么了?”

珍彩渐渐支撑不住,整个身体倚在知芸身上,她慢慢地开始喘不过气,只感觉小腹里有什么东西在往下坠,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疼痛和恐惧袭来,她死死的护着小腹,口里不自觉的叫着:“胤祯,胤祯,我要胤祯-”

百合瞪直了眼,指着珍彩的裙子,结结巴巴:“血,血,血-”

小喜子一见,脸色煞白,紧接着眼白一翻,晕了过去。知芸搂紧了珍彩,心中暗道不妙:“百合,泼醒小喜子,让他去德妃娘娘那请十四阿哥过来,你赶紧去太医院请马太医过来!”

说完,她用尽全身力气,半搂半抱将珍彩抱到**。而百合已然将小喜子泼醒,两人匆匆跑了。

珍彩看着身下的血,一股绝望再次涌上心头,她不能失去这个亲人,她紧紧地攥着之云的手:“救救我的宝宝,救救我的宝宝,求你-”说着,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陷入无边的黑暗。

恍恍惚惚中,她看到了胤祯,他皱着眉头,他满脸的担忧,她真想抚平他的眉头,可走上前去,他手里拉着如玉的手,嘴里喊着如玉的名字,眼睛里映着如玉的影子。她一步步的向后退,从什么时候起,胤祯看都不看她一眼了,是他误会她了,她使劲的喊:“胤祯,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去推她的肚子,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小腹再疼,血又开始流了出来,渐渐地越流越凶,她的宝宝,她哭喊着:“宝宝,别走,别走,救命,宝宝-”

只听有人说:“公主小产了,快把药端上来!”

珍彩被人掰开嘴,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灌进胃里,她难受的想要即可死掉。也罢,丈夫没了,宝宝也没了,亲人更没了,这世上还有什么可留恋的,死倒是一个好去处,死了,就不痛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好轻好轻,仿佛随时都能飞起来一般,两滴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滑了下来,她因为疼痛而紧紧攥着的手慢慢的松开了。心平静了,等待死亡也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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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玉着实将胤祯吓得够呛,眼看着她的血越流越多,她的脸色越加苍白,他语无伦次的许诺着这世上一切让她留恋的东西。虽然孩子没了,可幸好,大人活了下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他环视一周,没有珍彩的踪影,也没有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的踪影。他的心沉了下去,不管怎么说,如玉的小产都跟她有所关联,不管她如何怨他,如玉和孩子总是无辜的,她竟然就那么走了吗?他想立刻跑去雨花阁,去质问她,她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可是如玉紧紧拉着他的手,使他无法脱身。德妃本来很高兴,多子多福,可是,今天她目睹这个几乎成型的孙儿就这样平白无故没了,心中难过的不得了,另一方面,对珍彩的埋怨又多了几分。

胤祯将如玉带回府已经很晚了,路上,如玉纤细的小手一直拉着他的,没有松开过。胤祯把自己浸在自责中难以自拔,开始后悔,自己应该先去看看她再出宫。她也是有了身子的人,她好像摔倒了,不知道有没有事?想到这儿,他莫名的一身冷汗,一个极其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他立即喊:“管家,回宫!”

刘管家恭敬地禀告着:“爷,咱们刚出来的时候,宫门就已然关了,现在回去,是进不去的!”

胤祯叹了口气,那就明日早朝之后再去看她吧,宫里面那么多人,她应该不会有事儿的。他陪了一晚的如玉,几乎整晚没睡。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似乎做得太过分,她本就伤心难过,左右摇摆,这一次,肯定是火更大了,如果动了胎气可怎么办?她的身体虚弱的不得了,因为当时她的了风寒,吃了好多药,已经就伤了胎儿,现在闹成这样,他真想打自己几拳。悔恨着,埋怨着,期盼着,终于熬到了第二天四更,他叮嘱好下人好好照顾如玉,穿好朝服想要上朝,小喜子却跑来了。他的两只眼睛哭得通红,胤祯强作镇定:“彩彩她没事是不是?”

“回爷,平南公主昨日突发疾症,已经薨逝了。”

胤祯先是脸色煞白,紧接着揪紧了所有的神经,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小喜子,你在和爷开玩笑是不是!我知道,是她的主意,是她再生我的气,故意开玩笑的是不是?她真是顽皮,上次就这么吓我,这次还这么吓我!”

小喜子跪在地上,声音哽咽:“爷,公主真的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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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玉睁开眼,四处看着,没有她梦里的人,琴晚凑过来:“主子,您觉得好点儿了没?”

“爷呢?”

琴晚有些吞吐,随即摆了个笑脸:“主子,爷是去上朝了!”

如玉点了点头,想到未足月的孩子,不免又悲从中来,眼眶渐渐湿润了起来。琴晚见她如此,就开解起来:“主子,您别难过了,您看爷待您多好啊,你这一出事儿,他连宫里的小狐狸精都不顾了。不过,她也真是命薄,说死就死了!”

如玉瞪大了眼睛,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你说什么?”

“奴婢听说啊-”琴晚四处看了看,又压低了声音:“那个狐狸精也小产,可是没有主子命大,又神仙庇佑,刚刚宫里来消息,她大出血死了!怪不得,昨天喜公公死乞白赖的非得见爷,还好奴婢想得周到,直接把他挡回去了。所以说,真是老天开眼,主子您-”

琴晚自顾自的说着,如玉的眼神开始变得空洞,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当时只是想,哪怕只是霸占着胤祯一小会儿,她就知足了。她应该立刻就向他解释的,她看到她摔倒了,她看到她失魂落魄而去,可是,她只是想,就那么一会儿就好,她害死她了,她的神经全部乱了起来,她喃喃出声:“是我害死她的,是我害死她的。”

琴晚停止了她的滔滔不绝,怔怔的看着不大对劲儿的如玉,她摇着她:“主子,您怎么了?”

“我害死她了,是我害死她的,是我!”

琴晚捂住了她的嘴巴:“主子,这话可不能乱说,会掉脑袋的!”

可如玉却像是失了魂似的,反而提高了声音,嘶喊起来:“是我害她的,我是坏女人,是我害死她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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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祯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宫的,可刚一进宫门,就被李德全带着见了康熙。他跪在地上,康熙声调平缓的宣告着:“是她没有这个福气,你节哀顺变吧。她走得很急,因为病会传染,所以连夜就出了宫,你可以去祭拜她,但是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不要做什么让皇室蒙羞的事情来。你跪安吧!”

胤祯仍是不相信:“皇阿玛,您是在骗我的是不是?她昨天还好好的,她精精神神的和我吵架,她再生我的气,故意整我的是不是?我们马上要成亲了,何况,她早已经是我的妻子,我现在要见她,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请您让我们自己解决。每一次,她再气我,等她气消了,也就没事了!”

胤禟急匆匆的闯了进来,他看着已面露怒意的康熙,连忙请安:“皇阿玛吉祥!”

康熙转过身,看着这些不让他省心的孩子,摆摆手道:“正好,你带他下去吧,不要做糊涂事儿!”

“是!”胤禟拉着胤祯就想走,可是胤祯的倔脾气上来了,哪肯走,眼看着又要大闹,胤禟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再不和我走,你可真要见不到她了!”

两人来到珍彩墓地,孤坟一座,坐落于半山腰,再加上冬季本就萧瑟,此处更显得凄凉无比。墓碑上赫然刻着:大清平南公主之墓。

胤祯已经不能再思考,他要见的是那个活生生的,让他欢喜,让他发怒,让他牵挂,让他心疼的小女人,而不是这冰冷的墓碑,他摇着头,连连后退:“这里面的不是珍彩!不是,不是,不是!”

他的吼声回荡在山谷中,胤禟拉住他,神情极其认真:“十四弟,我不得不告诉你,这里面的的确是平南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