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高中的校园中传来阵阵朗朗的读书声,高一三班的学生们正在集体朗读英语课文。带着浓厚中国腔的chinglish(中式英语发音)夹杂在这片大合唱中,宛如横插进来的一个伴奏。

借着老师在黑板上咯吱咯吱用粉笔写题目的时候,几名靠近教室后面的学生将课本挡住了自己的面孔,小声的交头接耳:“喂,你们听说了么?”

“听说什么?”

八卦的学生对教室里面的几个空位置指了指:“这已经第三个了,我听说他们七个人已经被诅咒了……”

“你日本恐怖片看多了?”

“去你的,那你怎么解释班上陈祥、何莹和彭龙这接二连三的死亡?”

“这,可能是巧合吧……”

“去,少来,我跟你说。我昨夜在宿舍里面都听到他们的说话了,你凑过来,我跟你说……”

其实,不止是这些八卦无聊的学生们无心上课,就连平日里责任心最强的周群此时都没有了心思走进教室,她每次一进教室,看见那几张空荡荡的座位,她的心就揪着痛。虽然说她最喜欢的学生是唐川,但是手心手背,哪里不是肉啊?

班上的学生接二连三的出事故死亡,这虽然与她周群没有关系,但身为班主任,在你的班级里面发生了这种事情,如果有好事之人挑唆起来,这简直就是掉在裤裆里面的黄泥巴,不是屎也是屎。

若不是景德高中的老师们看着周群攀上了李东阳这个高枝,只怕现在出现在周群身边的流言飞语能像太平洋海岸的海啸一样,将这个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女老师给一口吞没!

一个人有没有背景,放在这种突发**故当中立刻就显现出不同来了。若是换了另外一个人,只怕许校长早就找了一千个借口将这个老师给连毛带皮,杀鸡杀鸭一般给撸下来了。可此时换了周群,他却是满脸的赔笑,反而一个劲的安慰周群,劝她不要有心理压力,要以学生们的课程学业为重。这个老奸巨猾厚颜无耻的老狐狸,反而趁着这个机会给周群调了一级工资,还给她放了几天假!

这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拍马屁嘛!

校长尚且如此,其他老师就更别提了,那更是一个个笑脸相迎,热情得宛如见了自己爹娘,手里提着各种礼物补品登门拜访的络绎不绝,弄得周群头大如斗。

只是这些老师在背后看见周群这被众人高高抬起的模样,心中的腹诽那真是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仿佛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这人世间的诅咒怨念,大抵来源于此。

周群神情憔悴,看着满屋子的礼品,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这个世界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这是死人啊,死的是我的学生啊,他们塌破了我这门槛干嘛?又不是办喜事!!

那一张张洋溢的笑脸下面,周群看见的不是一颗颗善心,她敏锐的目光**裸的看见了他们糖衣包裹的令人发指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哼,为什么我认识李东阳之前,你们不来多关心关心我?

周群的嘴角突然流露出一丝浓重的冷笑。

现在的老师,他们很多人想的不是如何教好自己的孩子,想的不是如何照顾他们,想的不是“传道授业解惑”,他们想的是如何从孩子们的口袋中尽量多的捞取红彤彤的人民币,他们想的是如何在节假日以各种名目办五花八门的补习班,然后从家长们的口袋里面捞点外快!

老师,这个无比神圣的职业,这个无比高尚的职业,这个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被金钱权势给玷污得如此污秽如此肮脏了?

周群厌恶地看着房间里面的礼品,她恨不得将这屋子里面的东西全部都扔出去!仿佛它们在这里多放一秒钟,就会多玷污这个地方一秒钟!但是,周群她知道她不能,因为她一旦这样做了,那她将成为千夫所指!

一个人清高不是过错,但是如果清高得自绝于世,那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

人前笑脸,人后骂人,这人活在世上,真是累啊!

周群突然那觉得一股沉重的疲惫涌上身来,让她担心的不仅仅是班上浮动不安的人心,宋佳他们几个人的安危也让她时刻心神不定,更让她寝食难安的是,唐川到现在仍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周群甚至去过他家,邻里附近都说他已经几天没有回去过了。

小川子,你到底到哪里去了?

担心唐川安危又担心他误入歧途的周群再一次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张永抬头对宋佳说道。

宋佳走在马路边上,手里举着一瓶百事可乐,牙齿轻轻咬着吸管,扭头看着他:“什么事情?”这个高挑的花季少女此时似乎已经从阴霾与恐惧中走了出来,淡绿色的休闲装将她的身材勾勒得亭亭玉立,清丽脱俗。

只是少女的眉眼之中再没有了往日的跳脱与轻浮,她虽然穿着一身明快色调的衣裳,但是缓慢而略显沉重的步伐中透露出她仍然有些哀伤的情绪。

再没有什么比遭遇创伤痛苦更让人倍加成熟的事情了……

张永低垂着眼帘,傍晚的阳光依然有些灼热,但照在身上却让他不觉得难受,他反而有一种温暖自在的感觉。一切都过去了,他依靠自己的冷静与机智,还有宋佳的坚强与勇敢战胜了这种可怕的诅咒。

张永低声沉吟着,眼睛里面闪过一丝锐芒,缓缓说:“我突然想到前几天的一些事情。你有没有想过,你在防空洞遇到唐川,然后他莫名其妙又很离奇的发现了一条密道,里面又囚禁着一个死去的充满诅咒的鬼魂;之后的运动会中,只要是他参加的比赛,每一个人不是脱力,就是摔跤,没有一个人能完成比赛载入成绩,这样诡异的事情你不觉得奇怪么;再之后,从陈祥死的时候开始,唐川就再也看不见人影。你觉不觉得,这之中有没有什么必然或者偶然的,联系?”

张永叹了一口气,语气低沉的说道:“而且,陈祥在死前,还反复咒骂过唐川,结果他惨死;而在跳高比赛中,侮辱过唐川的钱永贺,离奇的连一次跳杆都跳不过去,被反复羞辱……你觉得,这之中有没有什么必然或者偶然的,联系?”

张永的假设命题实在是太可怕了,宋佳张大了嘴,脑海里面突然浮现出唐川孤傲寂寞的背影,突然脱口说道:“不会的!”

张永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为什么不会?”

宋佳使劲摇了摇头,似乎要将这个可怕的设想从脑海里面甩出去:“不会的,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干这样的事情的!就算他要杀,应该也会先杀我!”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我以前欺负他欺负得那么狠……”

张永在她脸上扫了一眼,自己的眼睛里面也闪过一丝迷惑:“可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一点不对劲呢?”他嘴里面反复低声念叨着一个名字:“唐川,唐川……”

为什么你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面,前后变化判若两人?

“算了,不想了!”张永叹了口气,拍了拍宋佳的肩膀“都回去吧,我先回家了!”

宋佳看了看身边这个在面对死亡恐惧的威胁中,一直能保持镇定与机智的男生,她笑了笑:“那好吧,我一会打车回去,你呢?”

张永笑了笑:“我坐三路回去!”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公交站台。

宋佳对他摆了摆手:“那祝你一路顺风!”

张永拍了拍她的肩膀:“也祝你一路顺风!都回去好好睡一觉吧,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抬起头,看了看远天淡淡的浮云,洒然一笑。

活着,真好!

两人告了别,宋佳搭乘着计程车回到了家中,与父母打了一声招呼,便进了自己的闺房。

宋佳平日里在学校跳跃活泼,凶悍张扬,宛若男孩,但是她的睡房却是以粉红色色调为主的暖色调装修。房间里面摆满了各式公仔玩偶,比卡丘、维尼小熊、流氓兔、唐老鸭等等,琳琅满目,五花八门。

宋佳将自己重重的摔在柔软的席梦思**,舒服地呻吟了一声,她抱起旁边的一只流氓兔公仔,用力地搂在自己的怀中,一边揪着它的耳朵,一边自言自语:“你说,你自己说,这一切是不是你做的?你又不理我,又不说话,我就那么讨厌么?我觉得不会是你做的,你这个人虽然比我还讨厌,老是不理我,但是我知道你心地还是不坏的,对不对?”

她突然间神色有些黯然,眼眶中的眼泪泫然欲滴:“何莹死了,我最好的朋友死了,赵晓薇和白纯雪也不理我了,我突然之间一个朋友都没有了。你平时也是这样的么?一个朋友也没有,想说点心窝子的话都没有了人说,我突然觉得好孤独!真对不起,我以前那样欺负你,你一定很恨我吧?我向你道歉可以么,你会不会觉得有点晚了?”

少女幽幽的想着,抱着怀中毛茸茸的公仔泪眼朦胧的渐渐陷入了睡梦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听见有人“笃笃”的敲门。她爬了起来,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进来!”

她打开门一看,竟然是张永!

宋佳一呆,睡意全无:“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少女惊讶之中夹杂着一点惊喜,忍不住有些埋怨她的父母,怎么同学来了也不告诉她一声?

张永站在门口,却不进来,身形飘忽,脸孔显得有些模糊,他的声音幽幽而来:“宋佳,诅咒没有解除,你快去找一个人,他肯定能结束所有的一切!”

宋佳吓得呆了,脸上的血色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结结巴巴:“你,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总看不清你的脸?”

张永的声音似乎有些急切:“记住我的话,快去找一个人,他能结束所有的一切!”说完,他的身形竟然开始变淡,渐渐的消失在原地。

宋佳一声惊惶的大声尖叫:“你把话说清楚啊,我去找谁?你到底怎么了?”

张永的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唐川,去找唐川!”

宋佳浑身战抖的看着张永的身影居然消失在眼前,她吓得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

“佳佳,佳佳!你怎么了?”宋佳的母亲一边焦急地呼喊着宋佳的名字,一边为她擦干额头上的汗。

宋佳猛的睁开眼睛,浑身大汗淋漓,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湿得透了!

“佳佳,你做噩梦了?”宋佳的母亲心疼爱怜地看着女儿“你刚刚叫的真吓人!”

宋佳用力捉住母亲的手,眼神惊恐,近乎病态地大声道:“妈妈,刚刚张永有没有来过?”

宋佳的母亲被宋佳捏得手指剧痛,但她却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温柔的一笑,替女儿抚过额头上湿漉漉的头发:“傻孩子,做噩梦梦见自己同学了?刚刚谁都没有来过!”

惊恐的少女呆住了,她像一尊泥胎木偶一样呆坐在原地,嘴里面反反复复地念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道,张永他……”

她猛的想起一个可怕的念头,浑身冰冷,目光忍不住投向已经被她紧紧锁在抽屉中存载着那张诡异恐怖相片的数码相机!

张永,难道你已经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