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里的炼金室里,昏黄的魔法灯光摇曳着。

克鲁板着脸,把小马木雕放到高里面前,一言不发。

高里诧异地看着他:“你找到内鬼了?”

克鲁点了下头。

“修格斯让你来的?”

“我没告诉他。”克鲁说。

高里愕然,然后仔细地看着克鲁,不放过他脸上一点点表情,这个胖子难得的露出担忧的模样,他一定发现了什么。多年的共事,高里很清楚克鲁的为人,这是个非常严谨认真的家伙,与他那宽松的体型完全不搭。

最终,高里伸出手指拨动着那只小木马,让它在桌面上转着圈,缓缓说道:“真是个令人怀念的小东西。圣战时,伟大的魔法师弗兰德以一个伪装成木马形状的魔道具为诱饵,成功攻破了被恶魔占领的城池,那是圣战史上第一次以弱胜强的战役。弗兰德,不愧是一个伟大的智者……”

“这在史书上并没有记载。”克鲁说,“事实上,圣战时很多战役胜利的细节,通史中都是没有的。总觉得这些编纂历史的人,在隐瞒着什么。”

“是啊。”高里的胡子轻轻颤动,他微笑道,“如果不是有幸接触到弗兰德学院的加密史料,我也不会知道这些细节。有时候,你知道得越多,越怀疑,自己其实是被人设计在某个局里的,面上所见的一切皆是假的……”

“你很悲观。”克鲁说。

“如果你也死过一次,大概,会和我有同样的感觉。”高里说着,手指一停,那木马再次立在桌面上。他沉默片刻,然后再次开口。“很高兴,你选择信任我,还是说,这也是个试探?如果你连他都怀疑的话。”

克鲁叹气:“看来,我还没有赢得你绝对的信任。如果一个人谁都无法相信,那么他未免太可悲了。”

“哈哈。”高里笑道,“狡猾的家伙,你在变着方儿的说我么?”

克鲁也轻笑起来。他原本是在嘲笑自己,没想到被这个家伙对号入座了。

高里从笑声中感受到了老战友间久违的友情。他停止了笑容,叹道:“这个时候,应该有一瓶卡夫其拉烈酒……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这枚木马里有一枚氪金声讯器。我希望你破解它。”克鲁说。

高里蹙起眉头:“你怀疑。内鬼不只红胡子一人。”

“到底有几人,只有破解了才知道。”克鲁说,“还有。我希望我把木马放在你这里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不仅仅是为了保密,也是为了你的安全。”

“你担心有人知道后会对我下手?”高里轻笑,“你不觉得,这其实是个引蛇出洞的好办法吗?”

“不,这太冒险了。”克鲁阻止他,“敌人的强大。也许,远超你我预计。”如果真是修格斯。那么,无论是高里,还是他自己,恐怕都没有胜算。

“好吧,我听你的。”高里说,“不过有件事我可以问你么,这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克鲁咧嘴笑了:“是三号从十九号的床板里抠出来的。”

“什么!”高里顿时变了脸色,“十九号的床板不是后来换的么!谁会那么笨,把这东西藏在那?”

“是啊。”克鲁难掩笑意,“第四小队的人都知道那床板的事,唯一不知情的,大概只有这一个月都不在金刚墙的人。”

“比如在魔人领地死里逃生的三号?”高里欣慰地看着他,“老狐狸,原来你已经找到内鬼了。”

“的确,他把自己的通讯装置交给我,然后胡乱编个出处,这的确是很方便的事情。”克鲁说。

“那你为什么不拆穿他?”高里纳闷了。

“我怕他被灭口。”克鲁说,“他若死了,所有的线索就都断了。”

“你担心三号和红胡子一样的下场……”

克鲁点点头:“还有一件事我没想明白,如果这枚木马的确属于三号,那么就是他身份的证物,很可能是他们内部交流的必需品,因为红胡子也是随身携带这东西的。但是他为什么要把它交出来?这只有三个可能,要么,他有了代替品,要么,这个是伪造的,或者……”

“如果这个是真的,也许,这家伙不想干了也说不定。”高里说,“否则,红胡子死的时候,他就应该出现救人,而且,他对于自杀的那个死囚的态度,似乎也太过正常了些。如果那是他的同类,面对那样的折磨,三号,理应是愤怒的。”

“也许,他根本就不想和他们再有瓜葛……如果是这样,就说得通了,因为昨晚,我追着修格斯赶到现场的时候,红胡子似乎正在和某人交战中——那是一个可以遁形的敌人。我怀疑,他们内部有人故意把红胡子引到那个位置,目的是想杀了他!”

高里暗暗吃惊:“如果三号真的不想干了,那么,他应该做的事,就是揪出所有的内鬼和知情者,杀光他们,他自己就可以把身份永远的隐瞒下去……”

“听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一件事,这个三号,似乎从被救回来开始,就对三十九号格外警惕。”克鲁说,“如果你的推测是正确的,三十九号,也许也是内鬼。”

“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你恐怕不能动他。”高里叹道,“毕竟,他是黑暗公爵派来的人。虽然咱们和黑暗联盟没什么瓜葛,但是如果因此而得罪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是啊。”克鲁长叹,“其实,我不希望怀疑任何人……”

“放心吧老伙计,期待着我的好消息吧。”高里把那枚木马收好,鼓励般说道。

“但愿如此。”克鲁说。他疲惫地离开了高里的炼金塔楼,目光穿过金刚墙中央的巨大天井,仰望阴沉的天空。如果修格斯杀死红胡子,毁掉木马并非一时气愤。而是故意为之,他该怎么办!可是这个时候,他却无法当面问他。亲眼目睹了红胡子的死法,那个多次出生入死的老战友还真的是过去那个人吗,还是也被替换掉了?想到这一点,克鲁就感到毛骨悚然——敌人还有多少手段是他们不知道的?

克鲁一片茫然,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路线时,他已经停在了前往下三层第四小队营地的入口处。他脑海中浮现的居然是十九号那个总能创造奇迹的年轻人。

看来,最需要英雄鼓舞的。居然是他自己啊。克鲁自嘲地笑笑,摇了摇头,转了路线,走向了盔甲整备间。曾经。第四小队的不少成员都是在这里擦着盔甲的。但现在,他们已经成为多次执行外出任务的精英,但是。这里还有一个人没有离开,他也是认得十九号的人——先知五十四号。

不料,刚走到整个工作间外围,克鲁就听到了爽朗的大笑声和说话声,这个地方很久没这么热闹了。那些声音居然来自于三十七号,二十号。二十一号,还有他们曾经的队长。十三号。很难想象,这些人会聚集在一起。

“嘿,我的小姐,盔甲不是像您那样擦的!”这是四号的声音。

“谁说我在擦盔甲了?”莎拉不满地说,“我这是在研究上面的铭文!”

工作间的方向传来一片取笑声。

没想到莎拉也来了。年轻人啊,就是充满活力。克鲁禁不住怀念起自己刚到这里来的情形,那时候,他和修格斯也总是会为工作的分配而大打出手……他们真正和好,恐怕还是两年后一次外出任务的死里逃生之后。

就在这时,克鲁察觉到背后有人接近。他猛地回头,看到哈奇拖着一辆小平板车,上面满载着葡萄酒,和他搭手的居然是那个白白净净的三十九号。

“克鲁……副指挥官?”哈奇似乎被吓了一跳,险些把酒桶都摔了,万幸,被身手敏捷的三十九号托住。

听到声音,莎拉也探出头来,在看到克鲁时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她迅速捂住嘴,惊慌失措地说:“对,对不起,我知道,工作时间喝酒是不允许的……要罚,就罚我好了……”

看到队长莎拉维护队员,其他人也纷纷冒头,眼巴巴看着克鲁:“这件事我们都有份,不是队长的责任……”

“你们不是还没喝吗?”克鲁忽然笑起来,反问。

这下,几乎所有人都傻眼,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是地库的酒吗,亏你们说得动那个酒糟鼻啊。”克鲁摸着大肚皮说,“五年前,我去找他要酒,那老头一拳把我揍出来了。”

哈奇吐了吐舌头,那老头有这么夸张吗?明明他们每次去搬酒都很顺利啊,那是个和蔼的杂物仓库管理员。

“我记得,今天是你们小队轮休吧?”克鲁说,“正好我也没什么事,一起喝吧,好久没和人喝酒了!”

“可是条例……”莎拉小声提醒。

“我批准了!”克鲁腆着大肚子,显得毋庸置疑。

“副指挥,这可是您说的!”三十七号突然插嘴,“您若是不小心醉了,可不许后悔!”

“哈哈,小子,好大的口气!”克鲁哼哼着,顺手从车上托起一个酒桶,一屁股在工作间里坐下了。

几个人顿时一拥而上,把酒桶一个个搬了出来,放在面前,却见三十七号和二十号都一脸期待看着阿尔法,格外慎重地说:“伙计,一切全靠你了!”显然,阿尔法的酒量众所周知。

下一刻,酒香四溢,没多久,所有人都喝得东倒西歪,不出所料,只有阿尔法和克鲁依旧清醒。

克鲁的脸颊上挂着两点红晕,他微眯着眼,笑容可掬地望着阿尔法,近乎叹息一般说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像一个人呢?”

阿尔法略微抬头,有些意外。

只听克鲁继续说:“你很像十九号啊,尤其是喝酒的时候……那小子,也是千杯不醉……”(未完待续)